此蘋果，非彼蘋果也

從小愛吃蘋果，早年台灣的蘋果都是日本進口的舶來品，貴得離譜，因此記憶中吃蘋果的機會少之又少。記得每年過春節時，有一位在部長家做司機的曾姓親戚，總會送來一大盒日本的“五爪金龍”蘋果，巨大鮮紅的蘋果，香得出奇。收到蘋果後幾天，吃完晚飯，母親就會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只蘋果，切成六片，全家一人一片。我清楚記得蘋果切開后，果香四溢，聞得口水直流。 吃一小片蘋果也有訣竅，不能隨隨便便咬幾口就吞下去，太浪費，正確的吃法是用大門牙輕輕刮著粉粉的蘋果肉，慢慢品嘗刮下來的肉屑，刮到只剩蘋果皮后，再把果皮卷起來，放入口中俎嚼。如果吃得太快，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別人吃，滋味不好受。所幸身為老么，母親總會在洗完碗，眾人散去之后，偷偷把她那片塞給我。

每次陪母親去菜場，看到有硬柿子時，就會要求母親買幾個給我吃，原因竟然是硬柿子吃起來脆脆的，口感像蘋果。 兒時讀過一本韓國兒童讀物，裡面描寫一個男孩家境清寒，吃不起白飯，就拿五毛錢到蘋果園買一桶蘋果充飢，我當時百思不解，竟然十分羨慕韓國的窮孩子可以拿蘋果當飯呢。

服役時，台灣開放美國華盛頓州蘋果進口，打破了日本龔斷台灣蘋果市場的局面，蘋果價格開始下滑，再加上梨山開發的國產蘋果，蘋果才逐漸成為大眾化的水果。那時在台北火車站附近的路邊及地下道里，到處都是賣蘋果的小販，一百塊十個，那時我當預官排長的月薪是六千塊。每次休假回家，母親總會在冰箱里堆滿蘋果，讓我吃個夠。我也沒讓她失望，平均一天總要吃十几個。二姐夫當年還是二姐男朋友時，週末常到我家，他後來告訴我有一次看到我吃蘋果，把他嚇了一跳，他說我一個接一個吃，他偷偷在算我到底能吃幾個，一直到我拿起第六個蘋果時，他才停止計算，口服心服了。週日離家返回部隊時，手提袋里也塞滿蘋果，足夠我吃一個禮拜。進去是什麼，出來就是什麼，吃到最后，連上廁所時，拉出來的都是未消化的蘋果。

我雖然愛吃蘋果，但是對蘋果卻沒什麼深入研究，只知道有紅蘋果，黃蘋果，五爪金龍，及梨山蘋果。美國有句彥語“一天吃一個蘋果，醫生不會上門來”。如果那句話屬實，那我這輩子大概不用看醫生了。神奇的蘋果可以同時治療便秘及拉肚子。小時候，有一次腹瀉不止，母親帶我去台北市安東街的一家天主堂附設醫院看病，醫師是一位加拿大籍的修女，她叫母親給我買一只蘋果吃。母親就半信半疑地照辦。說也奇怪，蘋果一下肚，拉肚子就好了。至于吃蘋果治便秘，那絕對是事實， 我親身經歷，不方便詳述。 所謂良藥苦口，這句話用在蘋果身上是不對的。

服完役，來到蘋果王國的美國，這才發現蘋果的種類繁多，價格便宜。就拿我家附近那幾家超市來說，蘋果一磅不到一塊，減價時更便宜，每次買菜總是買個十磅八磅。一般超市只賣四，五種蘋果，不外是“紅色美味”，“黃色美味”，“富士”，“羅馬”，“卡拉”等。羅馬蘋果大而圓，味道差些，也不香，除非大減價，否則 不會去碰的。我喜歡吃熟透的蘋果，所謂熟蘋果就是按起來軟軟的， 尤其是那種快要變成粉狀的，我更視為上品。一般人喜歡買脆脆的，咬起來喀嚓，喀嚓的蘋果，我常在想為什麼我與眾不同，後來才明白原來是記憶中的蘋果，因為從日本海運過來，加上市場流通量小，因此輪到我們吃時已經變成深度熟蘋果，大概在我的潛意識中，這種熟透的才是正統的蘋果吧。

當然，吃蘋果的方法也隨著年齡改變，如今吃蘋果是用小門牙鏟入果肉，用手一板，一大塊蘋果肉就應聲掉入口中，如此來回几下，直到把蘋果吃成亞字形后才罷休，但隨著年齡增長，我逐漸發現吃比較生硬的蘋果，牙齒會感到酸痛，大概是蘋果酸刺激了老化的牙根吧。

美國有些蘋果園，每年收成后，會開放給民眾進園隨意摘採，先向果農索取幾個袋子，摘完再按重量付錢，邊摘也可邊吃。還有些人帶些壽司，三明治等東西，在蘋果園野餐。熟透的蘋果可以榨成果汁。我同事湯姆的太太家經營蘋果園，他每年有几天要去幫忙榨蘋果汁。據他說那些榨汁的蘋果是不洗的。至于吃蘋果是否要削皮，那是見人見智的看法，不削皮，有可能吃下農藥，削皮呢，蘋果最營養的部分就是皮，而且大部分的纖維質都在皮裡。我觀察一般美國人從來不洗蘋果，抓起來就吃。曾在陶氏化學公司擔任研發部主管的大姐夫告訴我蘋果農藥有時間性，超過一段時候毒性就消失，因此我吃蘋果是不削皮的。

蘋果的另一個好處是減肥，每當嘴饞，想吃甜食時，就隨手抓個蘋果來啃，兩、三個蘋果之后，保証對“垃圾食品”不再有興趣。蘋果雖然有卡洛里，但不含一絲肥油，而且有大量纖維，吃了不容易胖。在美國，蘋果有無數種吃法，生吃、蘋果汁、蘋果醬、蘋果派，蘋果蘸巧克力以及蘋果乾等。 蘋果汁含糖量太高，要節制，蘋果醬讓牙齒不好的人也可以享受蘋果，但要要買原味沒加糖的，有些蘋果醬慘了不少砂糖，吃了也不好。至於蘋果派，和其他甜點相比，蘋果派還是比較健康的甜食，很適合給怕胖的人或糖尿病患者，用來滿足口欲。至于蘋果沾巧克力則是在鬼節時，用來應景的，平時見不到。 最後是蘋果乾，也就是把蘋果切成一片片，風乾後變成 皺皺的乾果，吃起來已經完全沒有蘋果的味道了。

去年，我更發現蘋果做的蘋果醋可以治療皮膚病，原來女兒參加游泳隊，在池邊光腳走路，傳染到足底疣，我帶她看了兩位不同的皮膚科醫生，前前後後治療了不下十餘次，醫生最常用的療法就是用液化氮在皮膚上燒出一個水泡，等水泡乾後，讓疣病毒自行脫落，結果不知花了多少錢，女兒不知受了多少罪，足底疣不但沒消失，還逐漸擴散，從最初的葡萄乾大小，發展到銅錢一般。不僅如此，她腳底其他部位也被傳染到，雖然安慰她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但我內心還是十分焦慮。 每天在網上尋找治療足底疣的偏方，最後終於發現蘋果醋對疣有特別療效，抱著半信半疑的心態，跑到雜貨店買了幾桶蘋果醋，每天晚上讓女兒泡二十分鐘蘋果醋足浴，之後再把蘸過蘋果醋的棉花，包在疣上，再用繃帶裹起來，每隔幾天，還要用一次性的小手術刀把腳底被醋泡軟的死肉切除，如此不間斷，幾個月後，她腳底的皮膚越來越嫩，最後終於完全康復，如今已經時隔一年沒有復發。

年輕時的“蘋果”情結，伴我渡過了難忘的歲月，而今的我，對蘋果的那份依戀，正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更濃，我想，它對我的影響已超出單純水果解饞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