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故乡在黑龙江省富裕县,一定有人会调侃:这个名字好,那里一定富裕。其实那是因为黑龙江的乌裕尔河从富裕县的境内穿过,而乌裕尔的发音很像是汉语的富裕,富裕县由此得名。而乌裕尔是满语,谁让那儿最早是满大人的地盘儿来着。但富裕县的得名那是后来的事儿了,爸爸小时候这里叫依克明安旗。
爸爸家是蒙古族。为什么蒙族没在内蒙?这跟那个苍凉的准噶尔故事有关。这里的蒙古族是额鲁特蒙古,也就是西部蒙古,准噶尔战争之后迁徙至的黑龙江。当年清战胜了准噶尔,这一支算是有功之臣,为了奖励他们在准噶尔战争中的功绩,也为了分化瓦解西部势力,乾隆将这一块满清的龙兴之地钦定给了这一部族之人,并以其部落首领的姓氏命名这里为依克明安旗。当时迁到这里的是30余户,900余人,依克明安旗这时钦定的面积是东西宽约三百五十余里,南北宽约三百二十余里。说这里山清水秀、富饶美丽,实不为过,乌裕尔河畔现己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唉,不管额的前世是戈壁滩中的一粒沙,是蒙古草原上的一株草,还是乌裕尔河里的一滴水,反正一九三一年老爸出生在了依克明安旗的小泉村。
故名思意,晶莹剔透的泉水四季从小泉村的村中流过,从不结冰。泉低彩石斑澜,泉水清澈甘甜,夏天下游形成大片湿地,引来无数候鸟;冬天形成大面积平坦的冰场,是爸爸及他的几个表哥﹑还有村里小伙伴儿们从早到晚嬉戏的地方。依克明安旗蒙古人以位于大泉村和小泉村之间的贝子府为中心,散落在周围的近二十个村屯。其间也混有少量的柯尔柯孜族、零星的达斡尔人及零星的汉人。爸爸说这里的柯尔柯孜人其实在语言服装及生活习性上跟蒙古族人没什么区别,有一说是他们是和当年的蒙古人一起从西部迁来的,爸爸的奶奶和姥姥是柯尔柯孜族人。
清朝末年,朝廷取消封禁政策,实行蒙地开放,允许召垦。贝王府一次又一次不断卖出旗里的土地,致使牧民游牧的土地不断缩小,依克明安旗的蒙民们的在格达梅林的影响下,也起来保卫自己的土地。官司打到了黑龙江将军府。黑龙江将军按私卖土地,摘去了哈贝子的双眼顶戴。哈贝子不服,又告到慈禧老佛爷那里。老佛爷先是判依克明安旗的土地不应放垦。哈贝子还不服,最后老佛爷判,在不影响牧民生活的前提下,可以适当地放垦。
几年的官司总算是结束了,但放垦并没有停止。更进一步的挤 压之后,这里最终爆发了历史上著名的“棒打贝子府事件”。 在以小泉村为首的几个牧民的带领下,共百多名愤怒的牧民们手持棍棒包围了贝子府,要求他们停止卖地。贝子府生怕他们暗中收取好处的事情败露,经过三天三夜的谈判,最终达成了三项协议。其中第一条就是给旗里的蒙民每个男丁分耕地二十垧,外加游牧地五垧,以保征蒙民的基本生活。贝子府事件及分地发生在我父亲出生的那一年,但这是上半年发生的事儿,老爸出生在了下半年,所以没有将他计入,而他大姑家的表哥大他半年,和几个其他表哥一样都分到了。爸家按我祖父及曾祖父俩个男丁计算,分得了四十垧的耕地,十垧的牧地。一垧是十五亩。
要说当时那里的生活也还算是不错,爸爸小时候没有听说过有饿死人的事。凡有路过借宿的到了谁家,不管几天,一定管吃管住。偶尔有个要饭的来村里,家家都会给吃的,这人会背一个口袋,一个村下来,就能要到一口袋的粮食。我奶奶更是听说有要饭的进村了,就会早早准备好一碗米,在门口等待着。
这在依克明安旗的历史上第一次明确了每个蒙民的土地所有权。之前旗里地多人少,一切公有,谁想在那放牧,就在那放牧;谁想在那耕地,就在那耕地。我爷爷之前种着十几垧地,养了十几只牛,雇着一个蒙族长工。正式分得土地之后,他卖掉了几头牛,添了些新农具。自开禁之后,村里经常会有闯关东的山东人来到,他们挨家挨户问需要不需要用工,只要管吃管住就行。我爷爷家里用了六个这样的长工,这些人相比当地人即勤奋又会种地,爷爷起用了一位他信任能干的把式,他将地里的活儿及长工们交给他管理。他跟这位把式实行承包制,每年交给家里一定数额之后,剩下的归把式分配,充分地调动了他的积极性。爷爷跟这些长工兄弟相称,关系很好,他让我爸等小辈也对他们叔叔大爷的相称。
那里的农地属于粗旷经营,一年只种一季,冬天封冻之后 长工们就早早地回山东老家去过年了,这时爷爷再每人给他们一袋白面让拿着,他们就会很高兴,很感激。来年回来可能还会再带一个两个人的,所以这里的汉人越来越多了起来。有盈利之后,爷爷又从别人手里又买下了邻近的二十垧耕地,家里共计六十垧耕地,长工短工也发展至十几个。由于爷爷耕地经营的好,加之牛羊成群,在这个当时六十来户的村里被人敬称为二巴音,小辈儿们叫他二巴音阿爸。二巴音也就是二财主的意思,因为村里还有一家比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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