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无情也动人（7）—— 青春是一场无知的奔忙

陆澎非常顺利地考入了上海交大的计算机系。 我们那里的教育台，在某一天的晚间新闻之后播出所有考上一线本科的名单和录取学校。陆澎的爷爷，招呼了院子里所有的邻居一起去他家看，给陆澎庆祝。我洗了澡，跟着我爸妈一起过去凑热闹。 到了那里，我一眼就看到沈吟久也来了，正拿了瓶啤酒跟陆澎说话。看到我，陆澎冲我招手让我过去。我挤到半道上的时候，沈吟久的所长拉住我，说：“叶子叶子，跟你说句话！” 我叫了他一声：“首长好！” 他拍拍我的脑袋，说：“听陆澎说，你以后也是要去交大的，咱们院子里真是出人才啊！你和陆澎吧，我从小看着你们长大，你聪明、漂亮又能干……” “首长，您想让我干什么，直说吧！”我毫不客气地对他说：“就不用费心给我涂黄油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看我说：“明年开春我外孙子要转过来你们的学校初中部上学，给他补习补习英语，你肯不肯？” 我就知道，他没事儿整天关心我的学习成绩尤其是英语水平是否过硬，原来是打算在我身上薅羊毛呢！没办法，拿人家的手短，我的学习用品，学习场所，都是在他那里白拿的，说什么也该回报他了。 我赶紧点头，说：“当然没有问题了，您圈养了我这些年，是时候薅羊毛了！但您别光薅我一个人，到时候陆澎放假回来，您也让他出点力。这半年来他也没少吹你们办公室的空调还没少干坏事！我亲眼看见他用圆珠笔扎穿了你们一箱康师傅冰红茶的吸管插口。” “叶曈！”陆澎耳朵挺尖的，居然听到了，站起来指着我喊：“干嘛呢你！” “你看你说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了！”所长很大方地挥挥手，笑着转身往外走说：“你们都是我们院子里的孩子，家里人，家里人！” 我挤到陆澎身边，他拧了我耳朵拎着我去他书桌前，指着上面的一叠书对我说：“那些都是给你的。里面的题，有用的我都打红圈了，你拿去做。” 我问他：“我考不上怎么办？” “不会的，”陆澎看了看我，又转头去看了看沈吟久，说：“只要你别在看书的时候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行！” 我被他看得心虚，忍不住脸红。我自己还以为不着痕迹，除了沈吟久没有人知道，原来这些年来我藏在心里的这点事他陆澎是门儿清。 沈吟久看看我，突然开口说：“我刚才跟陆澎聊天呢，以后我考研究生，也想去交大。” 我立刻来了精神，问他：“真的？那你现在怎么不考？” 沈吟久说：“家里条件暂时还不允许，妹妹在上大学，所以我得寄钱回去。” 我“哦”了一声，便沉默了。 沈吟久说得对，我不了解他。不知道他还有个妹妹，不知道他上班是为了供妹妹上大学，更不知道他早就有了未婚妻。我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却对他的世界一无所知，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尽管我很怀疑沈吟久说他以后要去上海交大上研究生的那些话，纯粹是在骗骗我，想让我好好学习，可我还是一心一意地想去交大了。 人家都说，人这一辈子，无非就是自欺，欺人和被人欺。 被自己喜欢的人欺负，我认了，说到底他也算是处心积虑地在为我好。 陆澎走之前，把他家里的笔记本电脑留给了我。他帮我申请了一个QQ账号，方便我们以后联系。他说：“改天给你搞个小摄像头，可以视频。” 我爸妈不让我玩电脑，所以收到这份大礼，我特别激动。我问他：“腾讯小游戏，哪一个最好玩？” 陆澎看我一眼，说：“你要是敢装游戏，小心我打你！” 不知道是不是他快走了心情不好，天天说要打我。 真的到了走的那天，陆澎突然跑了。他爷爷早上起来，发现他半夜就走了，只留了张条子在桌上。陆澎不喜欢告别，他见不得他爷爷哭。 高二开学后的功课特别重，我觉得学得挺辛苦的。我们大院子里头，就数沈吟久最有学问，于是我理所当然地有问题就找他。 沈吟久对我的态度变了好多，面对我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样子。我猜想他是怕我像上次那样偷袭他，抱着他就亲，所以尽量和我保持距离。其实他是多虑了，当年的那种冲动早就消失殆尽，更何况我已经知道他有未婚妻，再那样去缠他没什么意思。 高二下半学期，所长把他的外孙陆宇淳接了过来，让我给他补习英语。那孩子底子不错，学习成绩很好，是班里的学习委员。他和所有男生一样，不喜欢死记硬背语法和单词。没办法，英语就是得背，等把语感培养起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陆宇淳经常带他的一个女同学过来写作业，说是老师指定的互助对象。他悄悄告诉我，那个女生是班级里的倒数第一名，他是学习委员，所以有责任帮助她。我给他补习英语的时候，那个女生不好意思打扰我们，就会找沈吟久问问题。 我突然就觉得自己挺小心眼的，见不得沈吟久对别的女生关心。有一次他给她演示算法，用很耐心的那种语气说：“你再试试，真的没有这么难。” 我在边上看到，心里特别怄火，压都压不住。陆宇淳他们走了之后，我就拿我的草稿纸撒气。 沈吟久看我这边动静比较大，忍不住问我：“叶曈你干嘛呢？题目做不出来啊？” 我不理他。 他索性走过来问：“我帮你看看？” 我抬头看看他，眼圈就红了。 沈吟久吓了一跳，在我椅子边上蹲下，说：“压力大，是不是？该歇的时候就歇歇，也别把自己逼太狠了。橡筋绷太紧了会断，你要学会放松，知道吗？” 我看看办公室里已经没有别人在，忍不住一下子扑到他身上抱住他的脖子。沈吟久没有推开我，反倒是轻轻拍我的背以示安慰。 我说：“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想赶紧离开这里，再也不想看到你了。可真走了，见不着你了，我肯定会很难过的。沈哥哥，等我毕业去了上海，你见不着我的时候，会不会想我啊？” 沈吟久不说话。 我灰溜溜地松开他的脖子，默默地收拾我的东西。沈吟久起身来，走回自己的座位上，背对着我看着窗外。 我擦擦眼泪，自己背上书包走了出去。 无端端的，我就想起陆澎最新的QQ签名—— 青春是一场无知的奔忙，总会留下颠沛流离的伤。 （狮子座，未完待续。原创作品，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