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新春舞会的事很快就落实下来。这项活动由政工科和行政科牵头,分别安排场部的文艺爱好者准备。时间定在一九六五年的一月三十一日,第二天就是农历甲辰年的除夕。可是,一个意外事件的出现却导致农牧场办场以来的首次文艺活动胎死腹中。
一月二十四日是星期天。行政科计划安排一辆解放卡车装人去狍子河镇购买过年用品,可是汽车怎么也发动不起来,尽管浇了好几桶开水,司机哭丧着脸,就差没掉泪了。行政科傅科长狠狠地训斥了司机一顿,说这要是在战争环境,老子一枪毙了你。行政科长并非虚言,这个抗美援朝的运输排长知道战争是怎么回事,他大腿上的伤疤可以作证,他运送弹药换挡时,发动机熄火了,挨了飞机扫射的枪子儿。骂归骂,事情还得办,行政科长临时安排大轱辘车去狍子河。
天有不测风云,哪知道大轱辘车行至三道桥的时候,河套里突然窜出了一只野鸡,扑啦啦地往桥上飞,可车把式却说那根本不是野鸡,分明是一只火狐狸从马车前窜过,还扭回头往马车上做了怪脸。不管是什么东西,反正拉车的三匹马顿时惊起来,没命地狂奔,跑到二道桥的时候,由于桥板高低不平,大轱辘车颠簸得十分厉害,把坐在前面的德尔索大婶甩到桥下去了,那桥离河面有五六米高,冰面和石头差不多硬,结果可想而知。等人们制服了受惊的马,下车来到河面时,德尔索大婶已死了。
德尔索悲痛欲绝,不吃不喝整整三天,达尔图和奇布热置自己悲伤于不顾,围在父亲身边,希望以亲情化解父亲的悲伤,可终未见效果。时间又拖了一天,这可急坏了场部的人,个个急得抓头挠腮,他们轮番劝慰,只是不见效果,起先,德尔索还勉强应酬,后来见人来,他索性闭上眼睛,连理也不理。没辙了,人们唉声叹气,眼看着老头儿的眼眶渐渐凹下去。
在这关键的时刻,老莫想起了那年出牧的时候金淑贤陪德尔索喝酒的事,他还知道金淑贤每年都做一些奶酪送给德尔索,心思如果能把金淑贤请来,兴许能把老头儿劝回来。他把想法和刘科长说了,刘明德说死马当活马医吧,可以试试。
青骒马又抖了千里驹的威风,二十华里只花了十五分钟,冉大牛仿佛腾云驾雾一般。到了黑瞎子沟,他想让金淑贤骑青骒马去场部,无奈青骒马不让金淑贤挨身,又是踢又是咬的,吓得金淑贤连连后退,最后只好骑上老闷的枣红马。
“老书记,我估摸你的奶酪吃完了,这不给你送来了。”当金淑贤甜美的嗓音在德尔索的卧室回荡的时候,奇迹发生了,德尔索睁开了眼睛,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金淑贤掬起一个小包,在德尔索的眼前扬了扬,然后从容不迫地从包里取出一块奶酪放进德尔索的嘴里。接食奶酪的时候,德尔索嘴巴张得很贪婪,跟小孩饥不择食差不多,吃了几块之后,他操着微弱地声音说:“再烧点奶茶吧!你应当会的。”金淑贤马上把小包放在德尔索的身旁,温柔地说:“你先吃着,我这就去烧奶茶。”德尔索点头笑笑。他们配合得这么默契,使得屋外注视的人都松了口气。
金淑贤其实不会烧奶茶,她把奇布热拉到一边小声问怎么烧?奇布热说我也不会,但我见过我妈烧过,她如此一番地向金淑贤述说。金淑贤照葫芦画瓢,烧出一壶热腾腾的奶茶,倒出一碗端进屋递给德尔索。德尔索端起来尝尝,“烧得好,卓雅烧的奶茶也是这个味。”他又喝了几口,就向外面招呼:“达尔图、奇布热,你们进来,快尝尝,你们的妈妈烧出的奶茶就是这样的味道。”金淑贤赶紧从外面拎来茶壶和两只碗,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达尔图和奇布热端起奶茶,互相望了一眼,几乎是同声说出:“谢谢金阿姨!”
屋子外面,傅科长和老莫看到了这一切,傅科长露出神奇的脸色,老莫伏在他耳边说:“那就让金淑贤留在这儿照顾老书记几天吧!”傅科长马上点头说:“应当这样。你看我们对此无能为力,她一来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出人意料的事又发生了。春节后上班的第一天,德尔索不声不响去了海拉尔,回来后立刻向大家宣布:经组织上批准,他要和金淑贤结婚了。德尔索五十岁,金淑贤二十七岁,这样的年龄差距,在那保守的年代不啻为往人群里扔了一串爆竹,把狍子河农牧场甚至狍子河镇的人们炸得懵头转向。人们私下议论,老牛吃嫩草,娶了个和儿子一般大的人,这老头子怎么啦?有人马上搭腔,废话!一把嫩草和一把枯草,不论摆在什么牛面前,我想它肯定会吃嫩草;也有人说平日里看这老头子挺好的,哪知道媳妇死了不到一个礼拜就变了心,太不地道了,几十年的情感就值这倆钱?还有人扯得更邪乎,说金淑贤就是狐狸精,她身上的臊气是专门熏男人的。
冉大牛听到这些舆论,甭说有多憋闷,德尔索是他敬重的人,这件事受到这么多人的诋毁,看来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但他又想不出不光彩在什么地方。更何况他和金淑贤还有那么一档子见不得人的事,而她偏偏又要嫁给自己的恩人,心中愧疚得不得了,可世上哪有卖懊悔药的呢?
就德尔索娶金淑贤的事,冉大牛想听听老莫的看法。老莫连想都没想就说:“很正常,没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一个想娶,一个想嫁,难道年龄是障碍吗?婚姻法也没说相差二十岁以上不得结婚。”冉大牛听了直摇头,老莫见状又说:“用常人的观点看此事,难以理解。想一想他们是人,就解决了。”这下子如大牛似乎听懂了,但还是不那么深切。
“他们有缘。”王瑞娟插嘴说。
“你说婚姻是缘分?”
“对!有缘的人,棒打不散,没缘的人,粘都粘不到一块儿。”王瑞娟回答。
“老莫,你们打算送什么礼呀!”
“没想好,我这种身份,重了不好,轻了也不好,有点为难。”
冉大牛伏在老莫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老莫听了直摆手,“不,不,这么重的礼物还是你一个人送为好,他是你的贵人,会保佑你一生。”
“你们说什么呢?神神叨叨的。”王瑞娟给了他们一个媚眼。这媚眼像一道电光闪耀,冉大牛心儿为之一振,心思师娘原来是这般可人,可以称得上美女的。想到这儿,他的心不禁蹦蹦跳动,不是心动,而是自责,师娘是不可这样想的。
从老莫家出来,冉大牛径直回家,取了那张已经熟好的火狐狸皮,用一张报纸包好。为了熟这张火狐狸皮,冉大牛颇费心思,拐弯抹角地询问爹哪个皮匠熟皮子熟得好,冉老擀盯了儿子半天,问儿子偷打了什么东西?冉大牛为了保证皮子能熟好,只得将打火狐狸的事讲了。冉老擀心儿一震,心思这孩子胆子忒大了,火狐狸也敢打,不怕报应?但事情已经做了,况且是送给德尔索的,难为他有这样感恩之心,也许这感恩之心能减轻他的罪孽,他说:“把它交给我,我保证给你一张好皮子。”
冉老擀见儿子拿着那张火狐狸皮走出屋,情不自禁地卷了一支烟,点着了,猛地吸了几口。牛淑贤见丈夫抽烟的馋相,便眯起了眼睛细细地打量丈夫。她知道丈夫此时想什么,因此问道:“你不是认为卓雅死在那张火狐狸皮子上吧?”冉老擀闷声闷气地说:“明摆着的事,还能是什么原因?”他重重地叹口气,“这个东西不知深浅。偏偏要惹这祸。”牛淑贤说:“也不一定是祸呢,除非你认为我就是祸。”冉老擀深情地看了妻子一眼,不无责备地说:“说什么呢!你是我的福星。老冉家感激你都来不及。”他吧嗒吧嗒嘴,“现在这张皮子是媒人呢!跟那张皮子一样。”他指指墙上木挂钩上的火狐狸皮帽子。牛淑贤说:“莫说,还真的是德尔索和金淑娴的媒人呢!”冉老擀咯咯地笑了,“缘分这东西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但我还是担心大牛这孩子,他造了孽,总是要偿还的。”牛淑贤说:“别担心,大牛这孩子有福。有福之人不怕灾星。”冉老擀又叹了一口气,“但愿吧!”
当年,冉老擀从那个挖参的朋友家报丧回来后不久,一件出乎他意料的事出现了。朋友的妻子突然跑了一百多里地来到他家,要求嫁给他。原来,朋友去世后,他漂亮的老婆一直受到当地一个极有权势的土豪骚扰,要娶她为三姨太,土豪买通了她的公婆,他们站在一起威逼她。娘家贫穷,她指靠不上,倔强的她只有出逃一条路。往哪逃呢?她想起了冉老擀,尽管他们只见过一面,可冉老擀临行前的深情注目,使她看到了希望,她觉得有冒险的必要。结果她成功了。冉老擀的母亲一眼就看中了这个漂亮而又健壮的女人,认为这和她壮实的儿子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冉家在当地势力强大,不在乎远在百里之外的土豪。说起来,他们还真的是那张火狐狸皮带来的缘分。
这天,恰好德尔索一个人在家,冉大牛献上火狐狸皮,把德尔索惊诧得张嘴结舌,说你这小崽子从哪儿弄来的?冉大牛把套火狐狸的经过说了一番,“……早都想送给你,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送给你结婚用吧!”德尔索高兴得不得了,连忙把皮子珍藏在樟木箱子里,边放边说:“早都想一顶火狐狸皮帽子,就是搞不到,哈尔滨秋林公司倒是有一顶,你猜猜多少钱?二千多块呀,差不多一年半的工资,怎么也舍不得。”收好了火狐狸皮,德尔索又坐在炕沿上。
“大牛,和我说实话,都听到了什么?”
“我说了你别生气。”
“不生气,照直说。”
“说你老牛吃嫩草;还有,这么快就忘了卓雅阿姨,不地道;还有,说金淑贤是骚狐狸……”冉大牛把知道的全说了。
德尔索叹了口气,“意料中的,意料中的。”他的眼睛闪亮起来,炯炯有神地看着冉大牛,“我不能盼望着说闲话的人也在五十岁时死了老婆,也不能盼望着那些和我差不多年纪的人把内心话照直说出来。”
“这样说吧,我觉得人上了五十,精力就衰退了,可是人老心却不老,见了年轻人特别爱心动,觉得年轻时光呼呼啦啦地过来了,也白过了,懊悔怎么没珍惜使用呢?实话说,第一次见金淑贤就心动,可是不敢非礼呀,年龄、地位都在这儿摆着,当花一样看看闻闻吧,采摘是万万不能的。”
“说说我和你卓雅阿姨。我们好着呢,婚后大部分时间我都当领导,但一直恪守道德规范,珍重夫妻感情,可以说没做过一件对不起她的事。可是,随着年龄增长,我们之间的热情渐渐减退了,拉着她的手和摸自己的手一样,没了冲动的感觉,挺丧气的,也为之恐慌,人没了激情还怎么活?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味?好多次啊,我都想从你卓雅阿姨身上找回年轻的感觉,可就是找不到,挺难过的。这时候就想,如果能将年轻找回来,我一定像数钱一样数着过,决不让它糟蹋了一分一秒。将人心比自心,老年人应当都是这样想法。”
“卓雅说走就走了,走得突然,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孤单了,今后的日子难过了,我离不开她,离不开女人的照顾。金淑贤说来就来了,她一来,我知道我得救了,她把我的心又烧起来。细想想,这就是缘分,缘分呐!我这棵老树遇到了金淑贤这个春天,能不长出新芽么?这么说我还有几年好日子过。可以这样说吧,欠缺卓雅什么,我就给金淑贤补偿什么?他们都是我生命中的女人,金淑贤对我更重要。”
“起先,我害怕难过儿女这道关,哪知道俩崽子二话没说,就说俩字:同意!我那个乐呀,甭说了。我也想过群众的嘴巴,内心的苦和老百姓的嘴巴,你说说我该选择哪一边?”
冉大牛听得奇怪,继而一想,突然间明白了老莫的话:想一想他们是人。啊,不管什么事情,只有都站在人的角度上去考虑,都会找到答案的。当初,当金淑贤把手伸进他的被窝时,他没拒绝,反而觉得惬意,甚至又本能地把手伸进了金淑贤的胸膛去抚摸那柔软的乳房,他才多大呀,十三岁的毛孩子,本能不要人教,天生就会。他想,这就是老莫说的人,人原来是穿衣的动物啊!本质上和那些不知羞的牛羊差不多。放牛岗上的人之所以粗糙,是因为他们长期接近动物,看到的都是本质。
金淑贤推门而入,冉大牛一阵心跳,马上就告辞。金淑贤把他送到大门口,大大方方地说:“冉崽子,没想到我会嫁给老书记吧?”冉大牛如实说没想到,金淑贤有些动情,“告诉你,我逃到这个地方来,是为了躲避一桩婚事。”
“在村上,我原和一个同学相好,那个同学长得像你,像极了,有时我就把你当成他。后来,公社书记老婆死了,要我填房,我父母同意,我不同意,我就跑了。跑到这儿,原指望找一个般配的,哪儿有啊,成彩云就是例子,我不能走她那样的路,那样太对不起自己。那天你到黑瞎子沟找我,说是为了老书记,我一下子明白了,我就是填房的命,我和老书记是前世的缘分,他死了老婆让我来填房,扭不过的。”
“老书记是好人,你有好日子过的。”
“这我知道,要不然我不会这样就把自己草草了结了。老就老了点吧,起码不会过苦日子,有得有失呀!”
“可不能这么说啊!老书记可不是想草草娶了你,他很看重你。”
金淑贤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瞅着冉大牛。本来,她以为德尔索守不住空房,找人填充一下,发泄发泄男人气,哪知道德尔索却能看重自己,她知道德尔索喜欢冉大牛,能和他说知心话,“德尔索是这样和你说的?”
冉大牛诚恳地点头。
冉大牛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了索尼娅的宿舍,索尼娅见他神态,开玩笑地说:“我的天才牧人遇到什么事了?看不出是喜事还是愁事啊!”他把皮帽子往炕上一甩,“还真让你说对了。”他把今天遇见的事向索尼娅细细地说了一遍,“……老莫说的人我懂了,可其他三个人说的缘分我实在不懂,为什么婚姻是缘分?真弄不懂。”索尼娅想了想,“咋能不懂呢?缘分就是命,人一辈子该和谁在一起,是命中注定的。”冉大牛说:“你咋知道这些?”索尼娅说:“我孤独的时间比你长,思考的时间也比你长,少时受爸妈熏染的时间更长。告诉你,我是十六岁的年龄,三十岁的心理。别看你是个中专生,我可以当你的人生老师的。”
“索尼娅老师。”他咽了口吐沫,说出的话有些颤抖,“请你告诉我,我们俩有没有缘分?”冉大牛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鼓起了勇气说出了他早都想说的话。尽管他看了许多书,但那里面的中规中矩的“我爱你”三个字,他说不出口,不是喝牛奶吃面包长大的人,学不会那洋套套。
索尼娅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平日里,冉大牛和她在一起总是规规矩矩,一副绅士的样子,她甚至都后悔不该让他读那么多遍的《战争与和平》,看来他把安德烈和皮埃尔的风骨都学来了,不,还有达西的,这小子聪明,读了就能明白,明白了就去实践,身上的野性逐渐退化了,她有时候甚至怀疑,再有一匹青骒马他冉大牛还能不能制伏得了?现在冉大牛突然发问,这不亚于求婚,她得好好思忖怎么回答。
“索尼娅老师,你得告诉我呀!”一旦冲破无形的束缚,冉大牛完全丢弃了初恋的羞赧,神情像只发情的公牛。
“我希望我们有缘分。”
“既然是命中注定的,还需要希望吗?”
“傻子……”索尼娅闭上了眼睛,她等了很长时间,却没等来美妙一刻,她正在着急纳闷,却听到冉大牛说:“不回答就是了,没必要闭眼睛的。”索尼娅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转而一想,这怪不得他,他没看过西方电影,更没看过情侣是怎样拥抱接吻的,看来他还得继续接受调教,不管怎么说,先点破了再说。
“给你说,我们有缘分。”
哪知道她话音刚落,冉大牛一下子抱住了她狂吻不止,她的心随之猛烈地跳动,少女的梦幻般的情愫无边地蔓延开来。可是,不多久,她发现这爱情的最高形式有些走味,他似乎不是在亲吻,而是在啃苹果,脸颊脖子也被咬得生疼,她推开了他的头,摸着自己发红的脸颊,揉揉胸脯,说了句:“你是个野兽。”轻轻地一句话,却像一记棒喝,打得冉大牛热情骤退,呆呆地看着索尼娅:不是说有缘分吗,既然有缘分,你早晚就是我的人,为什么骂我是野兽?
“亲密是双方的事,得体谅对方的感受。”
“这也有规矩?”他想起了和金淑贤那点隐私,没人教,玩得却也快慰。
“有,让我教你书本上没有的东西吧。”
“你怎么知道这些?”
冉大牛有些不解,嘴巴透露的只是心声的极小部分。
冉大牛有些不解,嘴巴透露的只是心声的极小部分。
索尼娅没有介意他的醋意和怀疑,话语仍然平缓,“俄罗斯人和中国人亲密的方式有些不同,我外公和我外婆,我爸和我妈他们亲密时的情态我都见过,还有,早年许多俄罗斯人在一起聚会时的情景我都记在心。”她深情地看了冉大牛一眼,“放心了吧,我不是坏孩子,更不是坏女人。”
冉大牛的脸顿时红了,他很在意索尼娅,甚至是她的前世今生,如果索尼娅真的不干净,他说不定会用头撞树干。
“如果想让相爱持续下去,有一个很重要前提条件:信任和尊重。没有这一点,相爱很难继续下去。我和你亲热,你老想着我也会和别人这样亲热,你觉得这样有趣吗?”她看到冉大牛被她说得更加不自然,就温柔地说:“来,我教你怎样裹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