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当数学老师（19）

我的师范进修课正在上“美国课堂的多元文化”这一课程，是关于老师如何在课堂上处理不同族裔学生之间的关系的一门课。从这堂课的学习中，我更多地了解到美国课堂的种族问题，从中得到了很多有益的启发。

我从和杜永的交谈中，渐渐地了解到，杜永从小就受到这样一种灌输，白人就是他们黑人世代的仇人。白人把黑人从非洲绑架到美洲来做奴隶，白人占据了所有的好事，大公司、大财团、等等，都是白人在垄断；白人还占据了要职的绝大部分，法官、警官、高级律师、高级主管、大公司老板，等等，都是白人的天下。总之，白人都不是好人，白人在各个领域都会欺负黑人，白人和黑人永远都不可能平等。

他说：“我为什么要学习白人的文化，白人的知识，白人的数学，还要为白人服务？”

确实，美国当今的社会，还有很多的不平等。不仅仅是黑人，其他的少数族裔，例如亚裔、拉丁裔、阿拉伯裔、等等，在求职、升职、薪水、求学、升学，很多方面，受到种族歧视的现象依然存在。我作为中国老师，在这所学校里，也受到过职称待遇上的不平等对待。但是，这些不平等不应该成为故意捣乱的理由，更不能说明我们课堂上所学习的知识，都属于“白人文化”。

我解释给杜永听，我们学习的专业技能、文化知识、阅读写作、数学应用，并不是只属于白人的，而是属于整个人类的，与种族完全没有关系。比特老师教的数学和我教的数学，完全是同一科学，是纯碎的数学知识，与人种肤色都扯不上关系。不是因为比特老师教了，就属于白人的，而我教了，就属于中国人的。

杜永似乎有点明白，但又不大明白。

他问我：“那为什么你教的数学就和比特老师教的不一样。我觉得比特老师教的是白人数学，你教的是中国数学。”

我一下子不知该如何跟这个孩子解释会好一点，他受到的误导太深了。

我想了一会儿，说：“这样说吧，解每一道题都可能有好几种不同的方法，我只教了你其中的一种方法，而比特老师教的正好是另外一种方法，你就觉得好像不一样了。”

他还是很固执：“不管怎样，我就是不想学白人教的东西。”

我知道，我不可能一下子把他的思想改变过来，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所以我没有过多地和他谈论个问题，只能循序渐进，让他慢慢明白。

我找到了杜永为什么在课堂上捣乱的原因，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就设法找机会向他灌输知识是全人类共有的财富，而并不属于某一个种族的概念。我要尝试改变杜永这种荒唐的种族偏见思维，慢慢淡化他种族仇恨的意识。我觉得，他这种想法会影响他日后到社会上工作和生活的行为。

这天，我给他讲了数的概念。这是我在师范课“美国课堂的多元文化”中的一个讨论题目，是我的发言稿中的一段，我把它搬到我的课堂上。

任何一个数是由0，1，2，3，4，5，6，7，8，9这十个数字中的某些数字组成，按不同的顺序，我们得到了不同的数值，例如，247，136，8090，等等。十个基本数字中，在代表一个数值的时候，你觉得哪个数字最重要？是0，1，2，还是7，8，9？当然你说不出哪个数字最重要，因为少了任何一个数字，或者多了一个数字，或者把某一个数字放到了不同的地方，这个数的值就变得不一样了。每个数值中的数字组合，都有特定的意义来代表相应的事物状态，并不存在哪个数字最重要或最不重要的问题。例如，别以为9在十个数字中是最大的，但如果把1放在十位上，9 放在个位上，1就比9大，这时1代表10二不是1；别以为0就代表什么都没有，如果1后面添上一个0，就成了10，再添一个0，就成了100。

假如，一个数字代表一种肤色的话，你说哪种肤色最重要？当然你说不出，因为每一种肤色都有自己的社会角色，每一个人都有他在这个社会中的作用。也就是说，千千万万的人和种族，构成了我们这个社会，社会就是要走向大同。任何种族之间都不要互相仇视，而要共同努力，去构成一个完美的数值，这就是我们要的平等社会。

不知怎么了，我突然间感到自己在宣扬共产主义思想似的，该不是我把以前被灌输的共产主义理论用到这里来吧。有的时候，我对这方面的理解也是模糊不清的。但杜永竟然说我讲得很有道理。

一段时间以后，杜永跟我说，说他现在明白了，他不应该无缘无故地去仇视某一个白人，实际上，并不是每个白人都时时刻刻在歧视黑人，甚至，也有黑人要和白人过不去的情况发生。

他对我坦白：“其实我跟比特老师作对，他都没有歧视过我。”

我说：“你能明白就好。”

杜永考试得到了597分的好成绩，他说：“我要去告诉比特老师我的好成绩。”

我说：“赶快去吧，比特老师会很高兴的。”

比特老师过来告诉我，说杜永去向他道歉，说他以前不应该在课堂上故意捣乱。

我告诉比特老师，杜永真的进步了，不会再捣乱了，但我不敢告诉他杜永曾经故意捣乱是因为他是个白人，而在我的班上这么乖是因为我不是一个白人。当然，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包括西雅图在内。在美国，种族永远是个敏感词，如果不慎，就会惹上大麻烦的，我不想莫名其妙地突然某一天，被卷进种族问题的麻烦当中。

杜永完成了专业课后，他想申请高一级的专业培训，他来要我帮他写封推荐信。我欣然答应了他，帮他说了几句好话。负责录取工作的老师，果然来找我了解杜永的表现。我就跟那老师说了杜永学习和行为上的进步，希望能给杜永学习高级课程的机会。杜永接到录取通知后，高兴地来告诉我，他被录取了，他会好好珍惜这个学习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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