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相 ——留在心中的篇章
盛夏7月,下了一上午的滂沱大雨渐渐小了,变成了蒙蒙细雨,无声地降落在江南大地上。厂区周围的田野里,社员们依然如故地弯着腰,将一丛丛秧苗插进水田里。雨中的蚊子特能逞凶,疯狂地叮咬在双手沾满泥浆的人们的脸上和身上,人们却无暇顾及。正是“三抢”的季节,我时常会站在厂区围墙边的田埂上,久久的地凝视着雨幕中辛勤耕作的人们,在起伏不平的思绪中,回首往事,寻觅着老相的身影。
老相名叫相金月,我认识他不是在上海郊区,而是在祖国北疆三江平原垦区的一个连队里。那是1976年,一个多灾多难的年头。也是盛夏7月,“收麦如救火”的季节,22连一万多亩小麦才放倒三分之一,天上的“水王八”就接二连三地泻了下来。三江平原是个“蛤蟆撒泡尿,也要涝一涝”的沼泽地带,地势低洼,内涝严重,号称“大酱缸”。连绵多日的阴雨,使得地号里积满了水,成了大片大片的汪洋,还未及收割的小麦全部泡在水里。拖拉机、康拜因联合收割机穿上“木鞋”,刚进地号就“趴窝”了。没辙,全连人马都操起镰刀,一身泥加一身水,一把一把地抢收小麦,十多天下来,都已拖得疲惫不堪了。
当时,我调到22连担任指导员还不到一个月,在册的二百多人名仅叫得上一半,就面临这样的困境,内心充满了压力和忧虑。眼看着收割进度一天慢似一天,愈来愈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晚上,各排排长照例会聚到连部开碰头会,他们又带来了一堆新的亟待解决的问题:成天冒着阴雨泡在地号里收割,感冒的人增多;北京、天津一带刚地震,京津知青思家心切,有的家里房屋震塌,情绪惶惶不安;蔬菜青黄不接,原先每天唯一的一顿炒菜只能换成菜汤了,可天天喝菜汤怎能抗得住如此繁重的劳动;宿舍不少房屋顶上的苫草被风吹了起来,一下雨屋里漏水,原打算用作苫房的草全都被阴雨淋湿而不能用;这边抗灾还忙不过来,那边还有几个一个劲儿地嚷嚷批“唯生产力论”,非要抓什么“阶级斗争新动向”,搞得人心纷乱,干部不敢抓工作;一个老职工种鸦片被举报,又有人要借机闹事,因处理及时得当而避免了一场风波,没有对麦收形成干扰;另外、还有……,呵,这一张张风吹雨打的黝黑的脸上,这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流露出多少的焦虑和期待,而我又能给他们一点什么 呢?我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像坠着一大块铅,需要足够的力量 去排除。我抬起沉重而酸涩的眼皮,想说几句什么,家属排排长老丁抢了先:
“指导员,老相可不能再让他下地了,你看看他两条腿吧,都肿得迈不开步了。”
“老相,哪个老相?”显然我还不认识。
“就是白天蹲着和你说话那个呗“
哦,我想起来了,下午我在三号地里和一排、家属排一起割麦子,休息的时候,见身后几十米远处蹲着一个人,他被拉下这么一大截,莫不是有什么不舒服?我寻思着走了过去。只见他拨弄着麦杆下掉落的麦粒,一撮一撮地拣到手里,小心地搓了搓,轻轻吹去麦皮,一粒一粒数了起来。这 块地稍高些,有些地方露出水面,每株麦杆底下,都掉下一个小麦堆,这是昨天那场冰雹作的孽。再看杆头上的麦穗,已所剩无几。面前的这个人,穿一件黄里泛白的上衣,头上带一顶旧军帽,典型的农垦兵打扮。他的裤腿不象别人那样卷到膝盖,而是搭拉在脚面上,下部已沾满了泥浆,埋里埋汰(埋汰:东北话,意即脏)的,可能是为了防蚊子吧。我想跟他说点儿什么,也蹲下数起麦粒,一边跟他拉起话来。
“每株82、3个粒儿,掉了三分之二,“他侧过脸对我说。
“是啊,这带芒的麦子就是怕风雨,那边‘松花江7号‘(不带芒)要好些,”我一边应合着,一边打量着他。四十开外的年纪,个头比我稍矮点儿,眼睛不大,微微眯缝着,似乎有点儿浮肿,嘴边长着络腮胡子,几天没刮了,厚厚的嘴唇显得温厚朴实,额头和眼角堆着皱纹,不是一点儿,而是很深了,北大荒的艰苦岁月总是使人过早地显老了,我默默地想着。这时,那浓重的山东沂南口音又响了起来:
“你是新来的指导员吧,这块地本来不错,是新引进的‘曙光一号,’上《纲要》(国家农业发展纲要)的优良品种,这下可倒好,少说得‘瞎’了七、八成,”说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他的意思,这块地的预测亩产在400斤以上,这在素来是高纬度“广种薄收”的东北垦区,实在是相当不易的。对于搞农业的人来说,眼看着辛勤劳动就要到手的成果被毁于一旦,这种滋味儿旁人是难以体验的。我感到了他的用心所在,不禁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往后的日子,就靠小镰刀把三分之一收回来,”我仿 佛在对自己说。
“指导员,麦子已经过了腊熟期,存不住了,道北的地号也在掉粒儿,老天爷死活是不给脸了,咱们得想想办法赶 紧收回来,不然损失可就大了。”
是啊,是得想个办法。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条件极端困苦,情绪日益低落,并且在逐渐减员。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深切地体验着人在大自然的威慑面前竟然是如此地渺小而无能为力的滋味儿。群众对我们当领导的寄予希望,我们不能让群众失望。可谁也不是呼风唤雨的神仙,真是急死人啊。我希望能有一种干燥剂,打到天上,遏制这可恨的层层雨云,让机械显显神通,快速地收完这些挣扎在风雨中的麦子。毋庸置疑,在当时的情况下,这只是一种天真的幻想。仰望着乌云翻涌的天空,一时间百感交集,理不出个头绪,不觉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缓过劲儿,才想起该问问他的情况。
“老伙计,贵姓啊?”一扭头,见他已割到前面去了。而文书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边,将几封电报塞到我手里。不远处站着几个京津青年,不用说都是电报的主人,家里在地震中受了损失,来电催他们回去的。于是我向他们走 了过去,暂时顾不上那位老同志了。老丁刚才这一提醒,使 我顿悟,怪不得老相他裤腿搭拉着,他是不愿让人看到他浮 肿的双腿啊。
会后,我将老丁几个留下,询问了一些老相的情况。老相是1959年的山东支边青年,60年代入了党,这几年在后勤排干喂猪、打更等勤杂活儿。猪号离连队一里地,平时连里不大照面。老相不善言辞,工作十分勤恳,他是文革前评上的四级农工,各种农活都拿得起,集体宿舍或家属房漏了坏了,他会主动去帮着扒炕、抹墙、苫草。他家连老带小七口人,就他一人挣工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可他从来不往家里划拉(东北话,意即私拿)公家的东西,尽管这在当地来讲不算稀罕。他经常在夜间打更时陪着兽医张希兆(1965年的北京知青)去给牛、马看病,提着马灯在前面照路。一次雨下得很大,泥泞路滑,他俩一不小心摔到路旁的沟里,老相不顾自己先把张希兆拽出来,然后帮着找药包子和摔掉的眼镜,忙前忙后提灯照亮,忙到半夜,接着再去四处巡视。他性情随和,却认着理说话办事。对于过多地搞什么大批判,他不很赞同,有时发几句牢骚。这次麦收遭灾后,党支部号召全连各个部分压缩人力充实第一线,老相在后勤排积极响应,每天和大伙儿一起泡在泥水里,可谁也不知他已经有了浮肿病状,要不是他家属抹着眼泪找老丁告状,旁人还都蒙在鼓里呢。
我十分感激老丁们提供了这么一个情况,一团闪烁着微光的希望之火,开始熔化着压抑在我心头的沉重铅块。
第二天,按照班子分工,我和韩副连长踏察了道北五、六号地的灾情之后,特地赶往三号地,径直朝老相走去。他依然那身穿着,正在弯腰收割的身躯后背湿了一大块,北大荒即便是夏天,阴雨天也很凉,显然是身体虚弱的缘故。打过招呼后,我蹲下去扯起他的裤腿,仔细察看。只见双腿肿得很粗,绷紧的表面光滑溜溜,手指一按一个深窝,好半天弹不起来。呵,我这个当指导员的多么粗拉,竟会让一个重病缠身的老同志在水里泡了那么多天,还一点儿都不知道,而他又不事张扬。地里的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陆续围了过来,见状后大伙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一种不可名状的歉疚之心,驱使我当即向站在水里的人们讲述了老相默默无闻地支撑着病体天天坚持下地的情况,要求大家学习他这种 在艰难困苦中舍得豁出命来的精神,齐心协力把粮食从龙王 嘴里夺回来。说话间,人群里一位妇女在抽泣,那是老相的家属(即妻子,东北的习惯叫法)。我要她送老相回去休息,并嘱咐卫生员跟着回去,赶紧设法给他查查病因,以便采取相应措施。
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我长长地舒了一 口气,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减轻我内心 的不安。
然而,这些措施仅隔两天就失灵了。当老相再次出现在地里的时候,我竟有些火了:
“老相啊,你咋整的?这身子骨造坏了咋办哪?麦收人力再紧,也不能让你来顶啊。”着急之下一时语塞,顿了会儿,说:“你马上回家上炕躺着,不准再下地。”我下了“禁令”,口气生硬得连自己都不信。
“指导员,你别光管我,我没事的,你看看,这地里病号还少吗?”他似乎有备而来,敢情找着依据了。我不由得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没膝的水里,有年届花甲的韩副连长,他的老寒腿经水里老泡着,这阵子犯得一瘸一拐的。
晚上不管多晚回家,老伴老丁总是给他备下二两用当地沙参浸泡的白酒;二排的小个子排长张爱玉,水已没到她的大腿根,这个本地姑娘正发着高烧,却咬紧牙关硬挺着,谁也劝不住。在她的率先垂范下,二排的女孩子保持了很高的出勤率;才来边疆几个月的哈尔滨知青孙风彬(大伙儿管这个乳气未脱的孩子叫“小兵”),脖子上长了个大疖子,疼得动 弹不了,蚊子、瞎虻叮在上面也不敢去打,却也帮着在“打腰”(将两股麦子的穗头拧起来连在一起作绳子捆扎麦子);机务排的一群京津青年吆喝着挥镰干得挺欢,可他们中间就有些人家里房子被震坏,应该让他们回去帮忙的一百多号人弯着腰手舞镰刀向三号地里剩下的一小块麦子“进剿”。在他们身后,一列列麦垛排成纵队,每一队几千米长,矗立在“汪洋”之中,象一队队威武的卫兵,抵御着龙王爷的进犯。呵,只有身临这种特定境地的人们,才能领略这般壮阔的风光。
晚上不管多晚回家,老伴老丁总是给他备下二两用当地沙参浸泡的白酒;二排的小个子排长张爱玉,水已没到她的大腿根,这个本地姑娘正发着高烧,却咬紧牙关硬挺着,谁也劝不住。在她的率先垂范下,二排的女孩子保持了很高的出勤率;才来边疆几个月的哈尔滨知青孙风彬(大伙儿管这个乳气未脱的孩子叫“小兵”),脖子上长了个大疖子,疼得动 弹不了,蚊子、瞎虻叮在上面也不敢去打,却也帮着在“打腰”(将两股麦子的穗头拧起来连在一起作绳子捆扎麦子);机务排的一群京津青年吆喝着挥镰干得挺欢,可他们中间就有些人家里房子被震坏,应该让他们回去帮忙的一百多号人弯着腰手舞镰刀向三号地里剩下的一小块麦子“进剿”。在他们身后,一列列麦垛排成纵队,每一队几千米长,矗立在“汪洋”之中,象一队队威武的卫兵,抵御着龙王爷的进犯。呵,只有身临这种特定境地的人们,才能领略这般壮阔的风光。
“指导员,你事情多,别管我了,我反正在家也躺不住,能干多少算多少吧。”声音里带着祈求,浮肿的眼里闪着诚恳的光芒。是啊,象这样的老农垦,象这样一种在极端艰难困苦的环境里摔打出来的坚韧的性格,在这种时候会退 缩吗。我默默地体味着“忘我”二字深邃的内涵,以及由此而放射出来的生命的光波。一股激奋的情感震荡着我:忙完麦收以后,我一定要和老相好好地扯一扯,要认真地发掘他忍受病痛的内在力量,还要在周围广泛搜集材料,然后我要亲手写成有血有肉的文字。我相信,他的事迹在全营、甚至 在全团几万名农垦战士中,将会是很有感召力的。
阴雨依然在连绵,不时还夹上一阵雹子。老相和大伙儿一样,依然坚持在龙口夺粮的地号里。经常是正干着,一片乌云飘来,紧随着一阵急雨浇透了每一个人,在往回跑的路上,老相总是让大伙儿先过去了,才蹒跚地走在最后。这一段时间,我除了下地以外,还要安排和处理许多事情,总觉得时间不够用,也就很少问起老相的情况,想起来时,总有着一种不安之感,须臾间每每又被繁冗的事务挤走。我时常这样宽慰自己:等忙完麦收,再……。
这一阵子,连里也不太平,耳朵里时常会刮进一些风言风语,什么“自从领导换了班,不搞大批促大干,光抓生产和生活,‘修’字沾了边”啦,“用什么人做样板,事关方向和路线”啦,甚至还有这样的暗示:“要是不听我们的,叫你呆不长”啦等等。对此,我只能嗤之以鼻。由于大灾压身,我来的时间又短,不可能马上解决全部问题。一个思维健全又具有良知的人,在这样严重的天灾面前该干什么不该 干什么应当很清楚。
地里的麦子越来越少,人们紧锁着的双眉逐渐在舒展。没想到,连里突然传染起肝炎和痢疾来,来势很猛,病号急骤增多,铁牛每天往返数次朝师、团部医院送人,老相也因痢疾被送了进去。我和他再度相见是在师部医院里,因我也未能逃脱噩运。在一次淋上冰雹以后,我一直发着低烧,十多天后,也就是在麦子全部放倒的当天,我倚在连部门口的墙角上再也挪不动步了,就这样我也被关进了医院。入院第二天的下午,我在昏睡中睁开眼睛,一位病员站在床边冲着我微笑,定睛一看,啊,是老相,我欣喜地喊了一声,支起身子伸出手去,却又立即抽了回来,我患的是传染性很强的 黄疸型肝炎,不能再将病毒传播给他了。
“这些天好些了吗?”我关切地问。
“强多了,”一口已经熟悉的山东沂南口音,略带沙哑。他受着高烧和腹泻的折磨,眼窝下陷,颧骨突出,没带帽子的头上,露出斑斑点点的白发,几天没见,愈加显得苍老。我让他拉起裤腿,没有好转的迹象,显然这不是单纯的 痢疾。
“大夫没说是什么病吗?”他摇了摇头:
“大夫说这里没设备,要转佳木斯去检查。”是这样啊,我直起身子坐在床沿上,眼前一阵晕眩,身子晃了一下,老相急忙扶住我,说:
“你来咱们连才一个多月,就给折腾成这样,是我们没把你照顾好啊。”自己都到了这份上,还想着别人,这就是我们纯朴善良的老农垦。
“是老天爷不够交情,可咱们还是把麦子收回来了。既来之,则安之,你也安心呆一阵子,好好地治一治吧。”我 有气无力地宽慰着他。
“挺不好受吧?”他问,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心情十分的复杂,渴望征战的人此时此刻的心是相通的。这时护 士进来发药,见了他就过来驱赶,老相边往外走边说:
“指导员,要注意身体,尽早恢复,我们盼着你回 去。”
“对,22连是压不垮的,咱们一块儿好利索了回去参加秋收。”我那发了十多天烧的额头上顿觉一阵清爽,起身将 他送到门口。
我们同住传染病区,但因病情不同而被隔离开来不能见面。医院在唐山地震后断了药源,医疗条件十分困难,每天仅发三顿食母生片。病人传染期过后,当地人动员回连队休息,知青可以回城继续治疗,我就是这样在老相前面出了院。走时匆匆,只是偷着和他简单告别了一下。从护士嘴里得知,老相等一批重病号未能转院,因为佳木斯那里情况也不妙。在南下列车上,我眺望着三江平原的方向,默默地为 老相祈祷。
噩耗终于传来了。我回到上海不久,就收到连队的信,告知老相的病情急骤恶化,十月的一个上午,他在昏迷中离开了人世。限于当时的医疗条件,医院的死亡证明书上,写不出恰当的病因来。那是连队秋收开镰的第一天,他没能赶上。
老相去了,他以一个共产党员、一个老农垦的坚强品格,在最困难的时候,用自己整个的生命来为连队分忧。他犹如泡在水地里的麦子,虽然被风雨冰雹摧残得只剩下几棵麦粒,却依然伫立在风雨中,要把自己所剩无几的能量奉献给连队。在那个阴霾沉沉的年代里,他善良纯朴,却受到过多次的非议和委屈,可他从不计较,一如既往地忘我工作。他为农垦事业竭尽了全力,却不曾向组织伸手要点儿什么。他在平凡的生活中没有丝毫的虚夸和做作,体现了高贵的品质。我和他从认识到分手还不满两个月,话语来去更是寥寥可数,我盼望着和他促膝的长谈,试图探索他内心的宝藏,希望老相这样忠厚老实的好人扬眉吐气地生活。可是,无情的病魔却过早地夺去了他的宝贵生命,我的一切夙愿荡然无存,只能将闪光的篇章留在心中,永远,永远。我觉得胸口发闷,悲痛之外,还感到莫名的惆怅……。
整整三十多年过去了,这些年,活着的人们都经历了很大的变化,生活也伴随我辗转在各个岗位。在郊区工厂工作的那段日子,紧张的工作和学习之余,我喜欢在田间梗道上漫步,注视着农人的耕作,时常会触景生情,引发对22连那段刻骨铭心抗灾夺粮的日子和对老相的无限追念,我要将心中的篇章投进怀念的流水,源源不断地寄托给九泉之下的老 相……。
整整三十多年过去了,这些年,活着的人们都经历了很大的变化,生活也伴随我辗转在各个岗位。在郊区工厂工作的那段日子,紧张的工作和学习之余,我喜欢在田间梗道上漫步,注视着农人的耕作,时常会触景生情,引发对22连那段刻骨铭心抗灾夺粮的日子和对老相的无限追念,我要将心中的篇章投进怀念的流水,源源不断地寄托给九泉之下的老 相……。
水中捞麦,龙口夺粮(选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