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艰难的外调函
机运连修理排吕排长,40多岁,祖籍山东,什么县、乡记不得了。老吕是大家公认的好人,技术精,工作勤勉,为人也厚道。按理这样的同志应是组织发展的对象,老吕也的确早就打过入党报告,可迟迟得不到发展。那时候的人把入党看做自己的政治生命和至高无上的荣誉,表现不好也就算了,表现好而入不了党,那就是有问题,不是自己的政治历史有问题就是家庭有问题,老吕属于后者。据说他父亲曾是乡里的伪保长,有血案,这还了得,在血统论主导的社会环境里,多少人就这样被抛在时代的边缘,任你干得再好也没用,尽管老吕打小就失去父亲,没有什么印象。
我是1977年4月奉命组建机运连,那时“文革”已经结束,全社会都在拨乱返正,血统论也在土崩瓦解。但是在组织工作领域,“左”的影响还很板结。我了解了吕的情况后,决心解决这一悬案。经与上级有关部门联系,家庭历史情况还得调查清楚。于是我与营里商量发了一份函调,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当时经费奇缺,不可能为这事专门跑一趟。过了三个月,我已不抱希望的时候,回函来了,内容与过去大相径庭,说吕的父亲当时虽然担任伪甲长(甲长够不上“公安六条”),但是村里妇救会主任遇害一事与他无关。按理问题该解决了,可因内容迥异于过去的函调,为慎重起见,上级组织 部门建议再发一次。
又 过 了 三 个 多 月 , 终 于 盼 来了回函,希冀着有一个好的结 果,了却一桩悬而未决的事情。谁知回归当初,再次证明其父是 伪保长,曾出卖村里的妇救会长 等等,事情再次陷入僵局。
这以后,又先后发过两次函 调,每次间隔三个多月,虽然回 函的证明人都不一样,却是一次 好,一次坏,莫衷一是,使人难 以定夺。期间营里的组织干事杨 乃田提示过,也许到所在县里的 档案局查敌伪档案,才能找到客观的历史依据。经请示营、团两级有关部门,均未同意,只能以发函调的方式继续。最后一次收到函调时,正值知青大返城的时候,我已离岗,无法再行使职权。如果说下乡近八年里有几件遗憾的事情留在了黑土地上,这算一件。
多年以后,在接待来沪的北大荒人时,了解到吕的组织问题终于得到解决,在稍觉欣慰的同时,亦感到我们国家曾经畸形的政治生态的可恶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