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在环保这个容易接触到污染物污染源的行业, 公司有一年一次的workCare 体检。 这个体检比安省医疗系统提供的常规年检要全面,血,尿,听力,视力, 肺活量, 根据个人病史, 还有隔年或隔几年的x光,心电图等等。 因为家庭日长周末的缘故, 我把体检安排到周五的上午, 然后再休上半天的假, 尽可能得把这个周末又拉长了那么一点点。
做体检的诊所在依桃碧谷 (Etobicoke) 的最南边,靠近安大略湖。从家里出来高速 400往南,转401向西, 再由427向南, 最后上城心高速Gardiner两分钟下来, 诊所就在路边。 在URS工作五年多, 这应该是我来这里第六次体检了, 轻车熟路。 经常开车出差的我对高速并不忌讳, 在安省第一省际高速401上开车也可以做到身心放松, 偏偏是怎么也开不惯427。 每次在427上必定是双手把盘, 精力高度集中, 恍惚间有在魁北克城开车的感觉。 魁北克城, 这个以浓郁的欧式风情闻名加拿大的法语小城, 飙车的狂野和无上限也名列榜首。
不在上班高峰, 车流顺畅,半个小时就到了。 诊所里静悄悄的, 照例是只有男人排队,排在我前面的那个叫Sergiy, 和办公室里坐我旁边的乌克兰同事同名。 把材料交给接待, 又填写了十来页的表格,才被叫进检测室。 一个护士在作业台前写着什么, 背对着外面,一头厚实笔直的头发垂到腰际, 栗色偏青的颜色跳着青色的挑染,油亮亮的闪着缎子的光泽, 让人忍不住想把手覆上去摸两下。那是Evona了。 第一次来这个诊所给我做检查的就是Evona, 惊艳于她漂亮的头发, 我禁不住赞叹了几句。 从头发开始, 唠起了家常。 她有着明显的东欧女子的气韵,浓重的波兰口音, 和刚来多伦多时认识的一个波兰女孩子一模一样。 一问, 果然就是了。 Evona近五十岁的年纪, 模样气质举止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 来加拿大二十几年, 单身, 有两个读大学的女儿。 以后的几年,每年过来体检, 都能看到Evona。 来这个诊所的男士居多,来过两次后Evona记住了我。体检的项目种类多,时间长, 我们俩会一边做着检查,一边唠着家长里短。 有一年过来看到她情绪压抑, 聊了两句竟然红了眼圈, 掉下泪来,原来她妈妈刚刚去世。 “从今以后我在这里再没有亲人了”,“我还有两个女儿, 我是她们的家和依靠;可妈妈不一样, 妈妈是我的家和依靠,妈妈没有了, 我的家和依靠就没有了”。 作为一个同样漂泊在外的移民, 我清楚的明白这个家的含义, 这个家不只是一个物质上的角落, 更是人身心疲惫时心灵栖息的一个港湾。
今天给我做检查的是一个年轻的新护士。芊细玲珑的身材, 细腻的眉眼,皮肤白皙, 妆容精致。 笑起来温暖甜蜜。 我跟Evona远远打个招呼, 跟着漂亮的小护士走着每年一次的程序。 女孩子带我测完一项,扶下身填写检测结果, 露出后颈上一个中文 “运” 字。 你的脖子上有个中国字啊,luck. 女孩回过身来, 甜甜一笑, 我喜欢呢, 打算沿脊骨在背上纹上一长串, 我还想要happiness和 health。女孩示意我坐下,露出左胳膊抽血。 又让我伸出右胳膊, 查看右臂弯的血管, 问我一般是从哪个胳膊抽血。我告诉她左胳膊,然后自己看着左臂弯:血管不是很明显啊, 是不是太胖了? 小护士抬起来眉眼,你说什么呀, 你不胖啊,而且看起来状态真好, 你都四十二岁了吗? 你看看你的脸,哪里找得到皱纹。 我心里暗叫惭愧, 切不说我日渐臃肿起来的身材, 就是现在被她夸着的那张脸, 哪里就找不到皱纹了, 带上眼镜我自己每一根都看得清楚啊。 Evona在边上伸过脸来: 她们中国女子啊, 永远不会老! 阿弥陀佛, 生活在加拿大可真好,我们中国女人都成仙了。
护士测试完后,被请到一个单间会见医生。 医生是个高个子白人男子,上来便是一句字正腔圆的你好。 然后告诉我他家里一大半人都算是半个中国人, 哥哥姐姐都是成都出生长在香港。 姥爷抗战时期在中国, 一九三几年在成都啊, 日本的飞机经常轰炸。 成都还好, 也就是轰炸, 南京很惨啊。 后来共产党要杀他, 医生又肯定得重复了一句,要杀他,只好全家出逃,到了香港。 医生絮絮叨叨,一边给我做既定的检查, 一边穿插着讲他家族的传奇故事。 “我妈妈是土生土长的成都人啊,就是在成都街头跑着长大的那种, 只会讲成都方言,现在住在世嘉保。 我姐姐哥哥也会讲, 我只能讲一些,不过是方言,不会普通话”。 我看着百分之百白人样貌的医生, 有点疑惑, 听起来应该是混血啊。 第一次见这个医生, 我没好意思张口问个清楚。 “我去过中国, 一次是1982年去成都, 一次是两年前, 不过没有去成都”, 医生接着又补充一句, “去度蜜月。 中国的变化真大啊”。 我对他关于中国的变化给予充分的肯定, 然后开始琢磨。 虽然不同种族间猜测年龄是个难题, 但这个医生怎么都有五六十岁了吧, 去度蜜月, 再婚蜜月?在医生问完我有没有小孩后,我借题发挥反问一下, 果不其然,他有两个二十几岁的女儿。 和健谈的混血医生的二十分钟的会面轻松愉快, 握手告别。 又跟Evona说明年见, Evona最后又嘱咐了一句, 不要剪你的头发啊, 你留长发比短发好看。
这几天多伦多降温,气温频频跌破零下十五逼近二十 -- 来加这么多年, 好像还没有这么冷过啊。 真是到了给车加油都得先查查天气预报的时候了。 走出诊所, 冷气一下子打透了我身上带棉夹里的皮衣。 水汽模糊了眼镜镜片, 不得不取了下来。打着火给车预热。 快一点了, 得到哪里解决一下午餐。诊所所在的区是西人区, 有不少西式快餐店。 在这么冷的天气里, 对干巴巴的西餐我还真是提不出兴趣, 吃西餐还不如完全不吃还可以减减肥。 还是去吃我的牛肉粉吧, 有汤有面热乎乎的比较诱人。
车往回开,去了家门口的商业区(plaza), 想找上次吃过的那家店, 却在我自以为是的位置没有找到。 关门了? 不可能。 是我自己又犯迷糊了。 这个商业区比较大, 有好几个相连的小区,各家店铺外观又大同小异, 我经常拐来拐去就昏了头。 不行就回家吧, 随便揪些菜叶子这一顿就糊弄过去了。 走回去开车, 一转头在路的另一面看到一家有中文字样的饭馆。 好像不是这家啊, 我疑疑惑惑得走过去, 倒是也打着Pho的招牌。 天太冷了, 是不是就它吧,我拉开门走进去。 看到站在吧台前的老板娘,记了起来,这应该是家中国人开的店, 以前在这里吃过一两次。 印象里的老板娘总是笑眯眯的,声音甜美清脆, 饭菜的味道反而记不得了。
照例要的是招牌特别牛肉粉。先上茶水和配菜, 绿豆芽量很足, 两枝长长的九层塔支棱着新鲜的大叶子。 面却是比传统的越南店的细一些, 汤色有些暗, 不通透, 牛肉片不够薄, 有点老。 而且面汤里竟然有切得细细的洋葱丝! 我其实并不讨厌洋葱这种健康食品, 只是什么东西就要有什么东西的味道, 成份一改变, 哪怕一点点, 那也是不正宗了。下次还得去那家越南人的店。
虽然不算是正宗的牛肉粉 , 汤汤水水的,在寒气逼人的天气里也算是吃得比较舒服。 服务员是一个小姑娘, 和老板娘一个风格,笑眯眯的。 两个人不忙的时候低声细气地用粤语聊着天。 吃完面, 照常给小姑娘留了小费。
两点多钟了, 回去三点, 正好接Allen。长周末, 学生老师也在盼着早点放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