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的数学要从最简单的分数学起。我必须给他从头讲解什么是分数,分数怎样运算,分数怎样转化,怎样应用。
他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挺有悟性的,不是死记硬背公式的那种。如果他小时候有今天这分心思去学习,我相信他现在会是个优秀的大学生。
考试日期到,小龙要去考试了。当然,他的学习计划还没有完成,虽然他已经努力了好一阵子。这是他第三次考数学,前两次,他一分的进步都没有。
我跟他说:“你别在意这次考得好不好,有些内容你还没学到,懂多少就做多少,等下次考试,当你学完了所有的内容,你就会及格的。”
他说:“我没打算这次能及格,但我会努力的。”
考试回来,他把成绩单给我看,他竟然升了2.3个级别,虽然,升3个级别才算及格,但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进步了。
他很开心:“我没想到我竟然能考出这个成绩来,看来我读书也不算很笨。”
我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能学得好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考试过后几天,小龙跟我说:“我觉得很奇怪,我这段时间经常做噩梦,梦见我爸爸死了,我就哭啊哭啊,就哭醒了。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在我爸爸面前哭过的,小时候,我爸爸发脾气揍我,我都不会哭的。”
我说:“这只是梦,别担心,可能是中医说的上火,燥热的东西吃多了,心火盛,也就容易做噩梦。”
他说:“我真的很害怕,如果我爸爸真的死了,我会伤心死的。”
小龙这种想法,跟他平时那种刚烈的性格,对什么事情都表现得满不在乎的态度,似乎不大相符合,但我明白小龙的内心,这是单亲家庭孩子常见的心理障碍。别看这些孩子平时好像事事都无所谓,得过且过,懒懒散散,实际上他们的内心往往都会很自责,也很脆弱。他们会觉得单亲(父亲或母亲)的不开心和发脾气,都是因为自己的不好造成的,他们会担心仅有的一点温存也会失去,特别当他们的学习成绩不好的时候,这种自责和恐惧感会更为强烈。
常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觉得,这段时间,小龙开始认识到自己过去学习不努力,决心要从此开始发奋学习,但考试成绩仍然不及格,就产生了自责心理,感到自己对不起父亲,这些自责就会在梦里表现出来。
他很认真的样子说:“国Sir,我跟你说,如果我爸爸有一天不骂我,我就很自责,我情愿我爸爸天天拿我当出气筒。”
“你爸爸天天责骂你,你反而不会感到生气和委屈吗?”
他很正经的样子说:“其实我爸爸的日子过得很艰难的,以前我不明白,现在我过了十八岁,一到了成年,突然就明白了。”
“你怎么个明白法?”
他以大人的口吻说:“你想想看,一个男人,单身一人三十几岁就带着六条化骨龙过日子,能不艰难吗?我以前很害怕我爸爸给我们找个后妈回家,但十几年了,我爸爸一直都没找过女朋友,你说这样的男人是不是很伟大啊?”
“你有没有问过你爸爸,为什么不去找个女朋友?”
他有点天真的样子说:“我问过很多次了,我爸爸说,他不想看到我们六兄弟被后妈虐待。”
“你爸爸真是个伟大的父亲。”
他的眼睛有点湿润了,有点难过的样子:“所以,我是心甘情愿我爸爸拿我作出气筒的,他骂我,我从来都不会还口的,他打我,我也没想过要还手,任由他怎样打骂,我总是希望他对我出了气之后,心里会好受些。”
我想不到,小龙是这么一个懂事的孩子。有的时候,调皮捣蛋的孩子的内心,我们真是一点都不了解,还以为他们内心就只有一种逆反心理。
我以为小龙从此就一条路走到底,直到在这里高中毕业。可是,有一天,小龙突然跟我说:“国Sir,我决定退学,不想在这里继续读下去了。”
我感到很惊讶:“小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段时间你不是学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要放弃?”
他说:“你有所不知,伊特曼又来找我麻烦。”
我感到伊特曼确实有问题,现在小龙都已经很乖了,他怎么还要从中做梗呢?
我问小龙:“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伊特曼怎样找你麻烦?”
小龙告诉我他在西厨班发生的事。
上个星期,西厨老师要学生练习切黄瓜、洋葱、胡萝卜之类的瓜果,这对于当过大厨师助手的小龙来说,早就驾轻就熟。小龙噼噼啪啪地几下功夫,就完成了任务。他无所事事,手拿着菜刀在实习工场到处游逛。
老师问他:“小龙,你看每个学生都在认真练习,你怎么就到处游逛?”
小龙说:“我早就干完了,没事可做。”
“你怎么会干得那么快?”老师不相信。
“这么容易的事,几分钟就干完了。”小龙说。
“把你切好的给我看看。”
小龙走回他自己的位置,把切好的瓜果递给老师看。老师看了,简直就傻了眼,切得又薄又均匀,还整整齐齐的,简直就像艺术品一样。
老师说:“是你切的?”
小龙说:“除了我,在场的学生当中,谁能有我这种水平?”
老师很高兴:“小龙,你切给我看看,你是怎样切的?”
小龙马上表演给老师看,他那娴熟而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令老师赞叹不已,连连说“太好了,太好了”。
我插话说:“你干得这么好,伊特曼怎么会找你的麻烦?”
小龙说:“他突然走进工场,跟西厨老师说,他看见我刚才拿着菜刀到处舞动,不正经做练习,这是很危险的动作,他要把我带回他的办公室训话。”
我说:“这伊特曼也太不讲理了吧,那你的老师怎样跟伊特曼说?”
“西厨老师说没留意到我做这么危险的动作,同意伊特曼把我带走。”
“连你的西厨老师也不讲理?”
“这不能怪西厨老师,我明白他作为老师,不能当面拒绝伊特曼,我确实是拿着菜刀闲逛,但是,”小龙继续说:“那些黑人学生也有几个在那里拿着菜刀到处舞动,伊特曼一句都不说他们,就只专门针对我。”
我说:“这确实对你很不公平,不过,小龙,你别跟伊特曼吵,我帮你去跟丽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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