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空如瓢——我们的思维真的什么都不是吗?


写着,画着,分分秒秒好似可触可摸,生命变得越来越有质感,刚要惋惜时光冰川的缓缓退却,忽然又想起当代物理学家们的最新发现,如遭雷电轰顶:这些顶尖物质世界的高人们,从质子、中子、电子……扳指数来,穷尽极微,却告诉世人:宇宙中居然没有物质。!!

那,这些写写画画的行为和这些行为的结果,又算是些什么呢?一个刚刚被宣布为不是由物质构成的人类,他们的文化思考和精神挖掘,又勾勒出一些什么更为朴朔迷离 的悬浮于太浩时空的虚无渺茫呢?抚摸着那些实实在在堆积在画室一角的木框、画布和颜料,翻动着书架上的书籍,一想到这些东西原来都只是随着人类某时某刻的思绪和机缘,随着一闪之念而临时聚会和显形,其实什么都不是,不禁惶惑大起,脑空如瓢。

倘若身下卧榻和坐椅台凳,也变得忽有忽无,靠依无着,难免心悬意走;更有甚者,若满世界的沉鱼落雁、软玉温香皆为假相,岂不是水中望月,道士崂山,若人类的鱼水 之欢也非实相,只是一场对影而戏的意淫,则子孙繁衍更是幻境别说?你看着依偎着你的可爱的假儿假女,还吃得下饭么?一提吃喝,更有一层痛憾浮上心头:若满世界的八珍玉食、佳肴美酒皆为虚妄,那夜夜笙歌管弦相伴之下的饕餮盛宴,岂不画饼充饥是也。

神游历祖旧器,周鼎越剑,秦汉碑石,唐宋绢帛,皆越千年,虽史痕斑驳,依然可触可摸。若不为物,又为何耶?

怦然心动:既然万物非物,岂不与千年释学暗合?佛说万法皆空,名相皆假,怎地就和当代物理学家高不可攀的物质研究成果扯到一起?

《金刚经》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而南禅宗却说万物虽假,皆有佛性,看来法门不同,殊途同归。所以万物皆佛,人、佛、法都是一回事,一但了悟,环宇归一。

禅宗不立文字,不立名相,连文字都是多余,何况文学、艺术呼?自王维、白居易等文人问禅,水墨飘逸,文词幽眇,虽然是文人依托禅学、对“禅悦”境界的虚无构想,毕竟这世界上还是凭空多了许多物件,这种“造物”行为,离禅的不可言说的最高境界“言语道断,心行处灭”颇有距离。

当代艺术,形而上之悟学,本身就具很强的假性,以形而下之物理为标准,常为非准谬论也,匪夷所思者有之,前言不搭后语者有之,更有偷梁换柱、指鹿为马,张冠李戴,装神弄鬼……若一切皆依心性而为之,无饰矫思,看似怪异癫狂,所言之语境,却是传统艺术语言无法言说。这与南禅宗提倡心性本净,佛性本有,见性成佛,其实并无相悖。

禅宗典籍《五灯会元》中大量令人不可思议的机锋公案,临济禅师呵佛骂祖,丹霞大师烧佛取暖之举,更有犯上作乱之疑,但古代大德的这些惊世骇俗之举,实际上是要以一种不可理喻的极端方式,打破参禅者心中盲目的偶像崇拜,开发自心佛性。当代艺术家以看似不合常理的怪异的表现方式和行为,对其艺术行为和行为的受创体进行个性化极强的拆解和再塑,又何尝不可?

若人类真的只是物质幻象世界中的一个个灵物,可以顷刻之间羽化登仙,而肉身化水的一刻只是转化成另一种物质假象,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只是人生戏剧的前场幕落和后场幕起之间,一虚一幻,人生所见之实相为皆为假,那么人类文化思维的产物——文艺创造和感悟,则更像是浮游于浩渺苍穹的云气,它们只是栖身于文字、形象或音符这类短暂如一闪之念的假象聚合,它们就像极了禅学的最高境界——空。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六祖慧能谒语)空,如果透悟,的确是比看似有形的视觉艺术更来得空灵,在这方面。我们不得不承认,抽象文字和音乐比绘画更接近艺术的终极空灵意境。那么,当代绘画艺术要解决的问题之一,是不是要在看似有形有色的艺术形式中,在面对大千世界的假性视觉观照中,让画框、画布、颜料这些类似物质的聚合形式在意念中消失于无形,如果还有某些悬浮的东西萦绕不去,那,大概就是只能存在于感悟之中的艺术了,佛学四蒂中的“灭、道”二谛,其境界能否能说正类于此呢?那么,禅学机锋公案中那些冥思怪异的辩术,“不著文字,直指人心”的感悟原则,则为当代艺术家们提供了一个“立地成佛”的思维线索和依据。

借用爱因斯坦的一句名言:“Reality is merely an illusion(现实其实只是幻象)


安琦吴 发表评论于
哈哈,看来兄长真是开悟了,已经过了苦集两谛进入灭和道了。这文章精髓当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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