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的先生槟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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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的先生槟郎
  13中文 朱颖宇

  “无论睡在哪里,我都睡在风里。”槟郎给我的感觉,似乎,总有一种徜徉浩宇之感。他的灵魂总是在漂泊的,写诗,或许是他留下来过这世界印迹的方式,或浓或淡。只是我很喜欢四处游移的人,可以遇见不同的风景,遇见不同的人。
  木心先生说过,我的精神传不到别人身上,却投入了这些绿的叶、紫的茎。槟郎同样,将自己的感情寄寓潋滟山水,寄寓陵台轩榭,寄寓大大小小多多少少的好地方。
  而且,或许槟郎一直是自由的,他自己在《寻找槟郎》里面写到“我在某时来到某国,江南古城的初夏绿意盎然。我穿过大街又钻入小巷,我升出地铁又乘上巴士,我在紫金山头放飞信鸽,我在扬子江里打劫每一条船。”或许他又是不自由的,“发誓从未听说过这么个人。‘这个人啊要是存在,你把我的脑袋割下来,当然你没机会’。”槟郎啊槟郎,你不该妄自菲薄,你终归是漂泊着的,因为你的灵魂总是在路上,在风里啊。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吴均在《与朱元思书》这样说道。槟郎的诗风可谓是这样的,无拘束,却又不能说没有章法;不死板,却又不能说全无生气。
  ——如果你懂的话。可以说这是“清欢”,所以有味。
  三四月的樱花像赴死一样灿烂地盛开着,雪小禅曾经形容这样的场景“堆在心里像尸”。只是槟郎说,今年不似往年,比起樱花,他更愿意写点儿梅花。《南墙梅花》里,南操场一大片的梅花,“我的圣花,我的老友,绽放在江南名都的南郊”,大概只有这种小清欢最最可喜,就如,“绿萼梅如莹碧的翡翠,古典的青衣女子的幽情”。在槟郎写梅花的句子里,我最喜欢也只喜欢这句诗。就如乱云飞渡过的一朵清水芙蓉,渺渺微光里,好像又看到了槟郎带我在风中找寻梅少女的踪影。
  他风里来,风里去,几乎把整个金陵走了个遍。紫金山有他的影子,《飞上紫金山》:“茫茫林海上飞过,千丘万壑上飞过,化为恁风御行的仙人,多来朝拜圣山,舒畅蒙尘的情怀。现代化的索道从地堡城起飞,双座吊椅如长了翅膀,投影在博大的胸怀,滴翠扑面而来。”方山上,他独坐眺望,“定林寺问佛参禅,洞玄观遗址访道成仙。南天门俯瞰秦淮河如带,天印宫观景台眺望青龙山。更多时隐逸在山谷,祖龙顶西下特别幽深:有小溪潺潺穿过拱桥,有茅屋一间掩映在密林。”(《躺在方山上》)阅江楼也有他踏过的足迹,《登狮子山阅江楼》:“放眼在狮子山阅江楼上,谁能理解无名诗人的忧肠?深切怀念晋元帝和明太祖,我却不能不失望他们的后浪。扬子江涛,请不要停留吧,那大洋是你不能动摇的方向!”他漫步神游,“终于在洞玄观遗址上,停了下来,北面山坡一大片被平整,准备移址复建,看到炼丹井边一株黄花。金黄的菊花,只有一棵,蔑视着寒风的淫威,并怡然自乐。可曾想到它的孤独?在这古道观的废墟上,在这曾经的名泉旁。”(《洞玄观的菊花》)诗中的小菊花终于在等待了许多年以后见到槟郎,见到这个要陪伴一生的良人。
  不止南京,他还到过许多其他的地方,如韩国《记游鸡足山》《济州岛记游》)、如安徽姑孰李白墓(《拜谒李白墓》),好多好多的地方都曾变成过他脚下的土地。
  古来文人多风流,槟郎如是。他或许安静地流淌,觅得一个又一个爱情。
  “谁人与我同行?那次梅花树下踏雪。冻得红肿肿的小脸,对我甜甜地笑;一双皲裂的小手,缩在我的合掌里取暖。肥大破棉衣里的你,哆嗦着说不冷,坚定地做我的跟屁虫。离开家屋和火坛,大胶靴踩响在山林,茫茫的飞雪罩遍全身”。山村的那个小姑娘,槟郎将她的长辫子系在了梅花树上,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我叫她花枝间摆酷姿,手指作框虚拟照相;我们堆了一个大雪人,梅花做为雪人的眼睛;我们还说了许多傻话,谁知长大后远隔异省啊?”(《梅花树下的小姑娘》)梅花依旧盛开着,只是那个小姑娘恐怕已为人妇,红颜不再了罢。槟郎这般怀念她,可见这个小姑娘是有多招人喜欢。
  再看那龙舟赛上的傻姑娘,“偏襟的蓝布褂儿,大摆的黑长裙儿,红色的胶皮靴儿,两条扎红绳的长辫背后甩舞。傻妹妹跟着龙舟跑,许多观众跟着傻妹妹跑。”多美丽活泼的傻妹妹,多痴情的傻姑娘。“傻妹妹第一次下乡,魂儿就丢在了李家庄。书本扔在草垛上,跟着槟哥撒渔网,船儿摇晃落下水,救美的英雄从此喊她傻妹妹。”傻妹妹就这么跟着槟哥,跟着他撒渔网,跟着他赛龙舟。(《龙舟赛上的傻妹妹》)
  不同的是,这个穷书生又这般钟情,“我来斟满两杯浓茶,你仍是举案齐眉”(《执手桃叶渡》)。“重温最经典的姿式,各踏一条铁轨前行,两只手却在轨道上方握紧。看我们努力走得更远,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道路悠然地深入远方的密林。或者,你在单轨上跑动,两个手臂平展着举起,亭亭玉立如弱柳摇曳,那揽风的花头巾飘舞,回眸的笑容如春花般灿烂,这一切都凝固在永恒的定格里。或者你坐在铁轨上沉思,思绪像铁轨一样悠长悠远;或者我们并肩踏枕漫步并呢喃;或者你趴在我的怀里,我躺在枕木上,听远方的绿皮火车喘息着越来越近。是我们流连的爱情走廊,是天赐有情人的婚礼教堂,环形的树林如碧绿的锦帐。枕木的排行与彼此的心跳呼应,并列的铁轨是不离弃的诺言,在这远离污浊的童话般的乐园。”两首关于南京隧道的诗歌(《南京爱情隧道》《爱情隧道传奇》),所以也应该是她的出现,使得这个在风里不定行踪的诗人,终于能够有了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她暗含的力量,是化骨绵掌般,让槟郎笑了,“亲爱的,此生不管是相守还是分离,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我们都共有一处守望,便是南京爱情隧道的现场。”
  他如此痴情,无怪乎他的诗歌里都弥漫着淡淡的缠绵。“昨天,我和你在樱花的海洋里漫游。你是主,花是宾,而我是从大唐穿越而来的诗人崔护,欣赏着骀荡春风中的人面樱花相映红。谁来与我共赏,蓦回首:伊人长发及腰,如瀑,一袭红衣夺目于玉树琼枝间,怎样惊艳的主角与配景!”就如同庄周梦蝶那样,不知道是槟郎变成了崔护,还是崔护转世成为了槟郎。只是不知道是那个女子以前得他眷顾,被他喻为织女,“像柳絮无声地飘舞,无数的银条倏忽,忧伤弥漫了天琴星座,如雨般的流星划落天幕。织女又在迎风洒泪了,她却已经化灰埋入黄土。”(《鸡鸣寺路的樱花》)
  世间少有,唯独槟郎。
  《我爱弥勒佛》:“肥头大耳,慈颜常笑,笑出人尚苟活着的理由;袒胸露乳,大肚突鼓,吞得下六道众生的痛苦。儿时就已熟见的神啊,今天我们已经如此亲近。佛陀门下的虔信弟子,比老师更早地灭度而去,那兜率天的妙乐净土,只是改天换地前的静默。待到人类的末法时代,你将重建个怎样的世界?”槟郎似乎爱佛,甚至有一种想要剃度成佛的想法。在风里行走,他是不是也在思考。他曾经写过一篇《怀念释迦牟尼》:“休道帝王将相天神地鬼,众生逃不出六道轮回。茫茫的宇宙皆是苦海啊,举首翘盼超越的道谛。燃灯佛已隐退多少劫了?东方神奇降生了释迦牟尼。别跟我谈论帝王权力,别对我羡慕温柔和富贵。白象入怀便有世界的瑞相,七步莲花走出了兰毗尼。只为解救众生的苦难而生,有什么俗世的羁绊不能抛弃。走出五欲六尘的囚笼,发现它建立在罪恶的沙尘。出东门看到青春也会衰老,那瘦骨嶙峋衰朽的呻吟;出南门发现健康也会病残,那疮孔流脓病魔蹂躏的伤痛。”天将降大任于何人?“休道帝王将相天神地鬼,众生逃不出六道轮回。茫茫的宇宙皆是苦海啊,东方神奇降生了释迦牟尼。我涅槃后的末法时代怎么办?你就是弥勒佛重建新劫的传奇。”
  槟郎,你就是弥勒佛重建新劫的传奇。
  “不可试探你的神,你的主,到此为止。”《圣经》不无道理,既然已经相信,为何还要试探;既然已经生活,为何还要假作。有人说,人可发呆,可思想,可贪恋世间鲜衣怒马,只要喜欢。那么槟郎,他这样一个睡在风中的先生,大可以“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2015-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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