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院里种了扁豆,人走了,残局却留了下来。干枯了整两年的扁豆藤死死缠住院里那棵柠檬树,结了无数灰白的豆荚,干脆到无法承受了就落下来,被清洁工扫了又落,扫了又落。抬头处,一张网似的藤蔓灰白得刺眼,那些豆荚像回忆里的点滴,顽强地附着,除非大动干戈地清除柠檬枝叶,竟是摘不净落不完的。
豆荚被埋进阳台外的窄窄花槽,浇了一遍水。几天后便钻出了粗壮的苗。再几天便繁茂起来,已经无法直立,叶蔓沉重地匍匐在地。
去山上淘宝,捡回细长的枯竹,给扁豆搭了个架子。这货便疯了,全身心攀附其上。先后不过二十天,已经是一架舞动的绿塔,并且从阳台墙面的裂缝里钻进屋来。植物的力量真是可怖,难怪童话里直达半空城堡的媒介就是豆子。
姹紫嫣红固然令人欣悦,洁白的花朵却别有种动人的清纯,如槐花,如栀子,如昙花,如梨雪满树。第一朵扁豆花在深夜里开放时,那份动人,并不逊于昙花。
白褪青荚小,又是三天后的事情了。不消几时,满架的白花就陆陆续续换了青荚,预备着新的世代了。收获了三两回,炒着吃,剁馅包饺子,植株渐老,它却仍强撑着继续开花,继续结荚,那些豆是不能吃的了,我也就不再管理它。不经意,老株边又长出新的豆苗来,想必是豆荚掉落的结果。那些豆荚明明就没有成熟,遇到水与热量依然会本能地发芽,像每个青涩的爱情。
我拔掉了那些孱弱的苗,也清除了开始灰白的豆蔓,只留下了一枚豆荚,随意丢进了抽屉角落。不必担心它灰白而干瘪,不必怜惜它孤独被遗忘,我知道,就算经过长久的岁月,也不能阻挡一枚豆荚长成回忆的通天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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