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漫谈(2)

,写我真情,写我本意。没有别的念头,只想留下一点痕迹供后代们借鉴,让他们了解,原来我们这一代是怎样地生活,怎样地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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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漫谈(之二)               

 

 

    刚入大学,适逢全国现代戏曲汇演。学校安排我们新生到剧场实习,希望我们对戏剧艺术有个感性的认识。实习内容无非就是门口检票、打扫前后台、观摩演出等。看戏当然是件最惬意的事,尤其是好的戏,如酷暑饮冰啤。印象最深的应属李谷一的湖南花鼓戏“补锅”。那时的李谷一只有十七岁。亮丽的嗓音,青春活泼的女娃身段吸引着我们,同学们评头品足认为这个小姑娘将来有出息。但谁也没想到文革后她竟能出息到全国公认的民歌一姐。

    记不清是那个时候,还是晚一些时候,我还看了上海京剧院演出的现代京剧“海港”。李丽芳收放自如的演唱令我讶异,如此高尖的京剧唱腔也能让她掌控得像演绎西洋歌剧那样轻松。尤其“进这楼房,常想起……”那一教育韩小强的唱段,起伏跌宕的拖腔全靠腹腔丹田顶出。她那底气十足,能在高音区域如雄鹰自由翱翔于万仞山中的表演,显示出她驾驭高难度演唱艺术的能力。

    更没有想到的是七、八年后我竟能站在李丽芳身边,被人介绍道:这是咱们剧组新分配来的大学生。

    那一场见面至今仍记忆犹新。李丽芳正在扮戏化装,她从镜子里看了我一眼,说:“哦!大学生,分到上海高兴吗?”

    “不高兴。”我老实回答。我是北京人,自然还是想回北京。

李丽芳听了没再接话,很快转了个话题。

    事后,陪我见李丽芳的马博敏(当时的剧组团委书记、方海珍C组演员,后来的上海市文化局局长)对我说:“你怎么那样傻。你走后李丽芳很生气,说,瞧这个大学生架子真大,连样板戏剧组都看不上!”这时我才知道我露了怯。

    李丽芳,出身贫苦,姐妹均以唱戏为生,姐姐李惠芳比她更有名气。李丽芳原是志愿军京剧团主要演员,战争结束后全团转业到宁夏。文革前因演“杜鹃山”中的柯湘,被江青看中,特地调往上海京剧院“海港剧组”任方海珍A组演员。B组演员是北昆的蔡瑶铣。

    有人说李丽芳比较“左”,我倒认为,她还算单纯。在那个特殊环境里,要保住一线演员的地位,不“左”点恐怕很难。老旧的京剧演员大多只不过以唱戏为生,谈不上什么觉悟。她在那个位子能体谅一般演员,以身作则,平易近人,已属难得,就不要强求了吧。

    她属于赎买政策艺人,工资较高,一个月大约四百四十块。我这个大学生一个月也才只有六十元薪水,更不要说群众演员了。那时的上海出租车五元钱可坐很远。每当演出结束,李丽芳总会问演员谁顺路可搭我的出租车。

    文革时期一般外地巡回演出,转场装卸舞台,李丽芳总是与演职人员一道搬运服装道具,直到深夜。这在当时样板戏剧组主要演员中并非都如此。

    她穿着朴素。在那个衣装单一的年代,说她朴素,意味着她的穿著更加简单。总是洗得发白的列宁装,没有印象她还穿过别的什么,我怀疑没准儿自打解放后就一直这身打扮。也许出于某种原因她是有意的,但不管怎样,坚持下来也不容易。

    她虽然是个“老艺人”,谈吐中却少有梨园江湖味,哥们儿、姐们儿、插科打诨、斗嘴通常还少见到她接嘴。这可能和她曾是志愿军京剧团成员有关,在那里大概也受过一番新文艺作风的熏陶。

    文革后人们曾怀疑她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装革命”,假的。可是真作假时,假亦真。长期“做作”下来,既不容易,也习以为常,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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