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A跟G是正正经经地谈起了恋爱。
A的女友G，有着中原女生不常见的白皙的皮肤和丰满的胸部，留着时兴的短发，穿大裤脚的喇叭裤。 G的家在一中所在的镇上，却和我们一样住在学校的宿舍里。高一的女生宿舍是教室改建的，上下的床铺，一个挨着一个，排了几排，一排排床铺之间是供大家走动的过道。A住上铺，G的床本来和A的离得很远，但很快就和A旁边的女生调了床位，这样G和A就挨在了一起，晚上有时候会看到G钻到了A的被窝里。虽然要好的女生间有时候也是你的被窝我的被窝钻来钻去，但大家都清楚她们两个是不一样的。
A 和G并没有像一般情侣一样形影不离地相跟着。 G在班里有两个铁杆女生和一个铁杆男生，经常见到四个人出出入入成帮结队的。A和G好了后， 偶尔也会混迹四人帮之中。 G和男生T尤其谈得来，有时候两个人海阔天空聊个热火朝天， A 就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听着，也不吃醋。 谈着恋爱的A， 还是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自己的作息计划， 上午上课， 中午吃完饭去教室做半个小时的复习预习， 然后回宿舍睡午觉， 再去上下午的课， 晚饭后，准时晚自习。去上课时A还是和同宿舍的几个人一起走， 中午的时候一个人来来去去的。有时候吃完晚饭， A会到我宿舍里坐一会儿， 再一起去上晚自习。 G成绩中等， 对成绩的好坏也不是很上心， 自习课经常翘课跟朋友出去玩儿，下晚自习时有时候会看到G在教室外面等A， 一起回宿舍。
A说这样挺好的， 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 彼此的生活学习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A很少在我的面前谈论她和G的事情， 偶尔说起来的时候， 我就静静地听着。 突然想到什么，A转了话题，是她把我拖下了水， 我还没说什么， 她倒后悔了。 她说如果知道我学习这么好， 是绝对不会追我的。 A说到这儿笑了起来， 又加了一句，我说你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当时的一中是明文禁止学生谈恋爱的。 发现情况班主任会找双方谈话， 晓之以理， 动之以情， 以学习为大前提，想方设法把谈恋爱的男女学生拆散。 但是总有棒打不散的鸳鸯， 高一也有那么两三对， 明面上守着规矩， 应付着老师和校领导， 地下照样进行着偷偷摸摸的活动。
A的班主任Q在高一的学期结束前找她去谈话， 劝她断了和G的关系， 免得耽误了学习， 毁了自己的大学梦， 追悔莫及。 A对Q老师说可是我谈恋爱并没有影响学习啊， 我也可以向您保证以后也不会。 我一定会考上大学的，因为那是我多年以来的梦想。 当时的A在班里已经稳稳地坐在了第一的位置， 跟我转述时小小得意地一笑， 我的话有理有据， Q老师只好把余下的话憋了回去， 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脸上泛出一点点的红晕来。
G的家境好，经常从家里给A带来乡下不经常见到的水果零食。周末过节的时候, 也会把A带回家里去改善一下伙食。 恋爱中的A， 身上虽然看不到热恋中女生那种遮不住盖不严的兴奋，但那个时候的她无疑是快乐的。 一直以来都是黑黑瘦瘦的A， 在G的情感和美食的双重滋润下，实实在在地一天天水灵起来。
（四）
高二开始分文理班， A选了理科， 分出去到了另外的一个班里， G留在了Q老师的文科班。 分了班的A和G没有什么变化， 照样是一个宿舍里住着， 校园里杨柳依依的林荫道上, 偶尔会看到G骑着自行车带着A悠然而过。
事情可以说来得毫无征兆, 发生在期中考试刚刚考完的时候。考完试的A 在一本书里发现了G留给自己的一张纸条，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我们分手吧。
G的分手过程策划得滴水不漏， 果断而坚决。 在A的书里夹了纸条的同一天，G搬离了A的宿舍， 虽然被褥搬到了另外一间宿舍里， 床铺却是空着， 回家去住了。 A焦躁不安地找了她几天， 步履蹒跚，处处碰壁，终于有一天通过T约到了G。下午上完课A跟着T匆匆离开 ，很快就又转了回来， 脸色暗淡，把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摊在了我眼前。
我只是想知道是为什么，坐在我的床沿上， A混身透着疲惫，苍白细长的手指绞在一起， 眼神苍茫。 我不过是想知道为什么，她顿了一下， 你知道同性的恋情， 我也是有压力的， 也纠结过， 有时候也会问自己， 做个好朋友不好吗， 像你和我， 至少感情是健康干净的，可以展示在光天化日之下。 在学校还好，大家反正都心知肚明。 你不知道我跟她回家， 得多么地小心翼翼，只怕一不小心露出了破绽， 她那做警察局长的爸爸会打断她的腿。 可是我们在一起真的是很欢喜的啊。 见不到她时我会想她， 我喜欢看她没心没肺地大笑， 我喜欢她拉着我的手， 在树林里疯跑， 风舞动我们的头发， 她摘下一朵野花， 别在我的耳边， 我看到被树的枝叶切割成一片片的阳光，在她的脸上闪耀。 我喜欢她在我伤心的时候，把我抱住， 下巴摩挲我的头发。 A抬起头来， 急切地看着我, 眼睛里面是孩子般的期望，如果这不是爱情， 那你告诉我它是什么？
我眼睛发涩, 低头避开她的眼光, 喃喃地说， 其实， 你不觉得这个样子其实也挺好的吗。 眼前苍白无助的A， 和好这个字真是沾不上边, 我又换了种说法， 至少应该是…正确的吧，现在的功课越来越重， 这样你可以把心整个放在学习上了。 看着A无动于衷的脸， 我叹了口气，你们俩，这样的感情， 就是再走下去， 又能走多远， 走到哪里呢？
不一样的。 A急急地说到，眼圈儿有点发红，别过了脸。我从来没有奢望过天长地久， 可我也没有想到过这样的结局。我们在那里站了十分钟， 只讲了两句话， 我问"为什么”， 她答 “不为什么”。 A把脸埋进了手里， 止住了冲口而出的哽咽。 我看到操场边杨树的叶子枯了黄了，微风吹过， 有叶片蝴蝶般飘零。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有生就有死，有生就有死， 可是你知道我有多羡慕那些在风中飞舞的落叶吗， 羡慕她们能够自然地从枝头脱落， 是那么的美丽安详。 A的语速越来越缓， 声音越来越低， 她慢慢地从手中抬起头来，目光定定的望向窗外, 最后的几句话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不管做什么事，总是有原因的吧; 不管是什么原因, 也总是自己愿意的吧. 既然你已经作出了决定，那么好吧, 就这样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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