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驴唇遇上了马嘴

王小波说，每一个人都有他失掉天真的那一个时刻，而他的这一时刻发生在匹兹堡大学的图书馆里。他在那里读到一本书，是一个洋鬼子的中国游记。看里面的描述，时间大概是在大英帝国砸倒了大清帝国国门后不久。这个鬼子属于S/M那一类，此类人物喜欢凑成对儿关起门来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如说M那一位匍匐在S的面前作奴颜卑膝状，口称'你就是我心中的红太阳我愿世世代代作你的好奴才永远永远忠于你'等等。S这一位大漠大洋在上面接受礼拜，找些稀奇古怪理由再揍M一顿，或是使鞭子抽或是用板子打屁股。然后两人在这个游戏中逐渐得到快感走向高潮。在别人看来这种行为极不正常，他们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会关起门来搞。这个洋鬼子跑到中国去一看，哇噻！这种事在这里阳光的很哪，根本就不必关起门来搞。县官老爷，或者是皇帝老儿，坐在上面指点江山威风凛凛，小民大臣什么的跪在底下叩头如捣蒜口称万岁英明奴才该死然后扒下裤子挨板子再然后还要叩头谢主隆恩再谢党和国家人民政府伟大光荣正确。这小子看了，简直是心花怒放加心痒难耐，特别地希望自己也能加入到游戏中去。终于他想法子花钱买通一个县衙门冒充了一回七品芝麻官，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下演习了一回在他家乡只能关起门来搞的勾当，心满意足地回去了。可以说，这个游记是对中华文明的一个极另类的解读，猛一听是驴唇凑上了马嘴，细一琢磨就如当头挨了一棒，心中的中华文明高楼大厦轰然倾倒，小波先生从此失掉了天真。

按常理说，驴唇应当对不上马嘴，尤其是像这样的一头洋叫驴，尤其它还能和马嘴对得如此严丝合缝。这件事让王小波对马的名气起了疑心，终至于决定了这匹祖传的'千里马'根本徒有虚名，很可能倒是一头病驴。

下面这个是一个驴唇对不上马嘴，或者说是马唇对不上驴嘴，的故事：

革命时期的时候出过一个革命芭蕾舞剧《沂蒙颂》，讲的是国共内战的时候，沂蒙山里的一位大嫂隐藏照料一个共军伤病员小伙儿的故事。情节挺简单，沂蒙山区不但缺医少药连救命的口粮都缺，伤员营养不足就难于恢复健康，大嫂着急啊，思想斗争好几天，用芭蕾舞表现就是跳了好几个单人舞，大跳小跳变身跳三级跳跳来跳去，大嫂终于下了决心，要用自己的奶水去喂养他。从剧院领导到编剧到演员都觉得这个艺术灵感真不错特别能表达革命人民的崇高思想品德。自己觉得养了匹好马当然想拉出来溜溜，领导于是请了外国友人前来观摩，看完呢还要听听人家的感想。外国友人为了表示自己并不傻，就说：嗯...，觉得是看明白了。这位女士爱上了那个士兵。人之常情，是吧？两个人都年轻，年轻女士的丈夫又不在家，可以理解。但是他不知道革命时期的女主角们都被安排过的是已婚无性的革命生活。'已婚'的安排来自传统文化 - 这朵花儿已经插在了一摊牛粪上，于是她已有了归属，即便这摊牛粪暂时不在场也不应当有其它牛粪来填补空缺。中国观众都是懂得传统的不会想歪，洋鬼子就缺少这样的道德传统，竟然以为大嫂还有权利想把自己往别的牛粪上插。'无性'的则安排出自革命者的禁欲主张 - 性是资产阶级腐朽堕落的东西，无产阶级自有更崇高的感情在。洋鬼子没有革命情操，只好这样理解下去：“大嫂爱上了士兵，接下来的问题当然是如何表达爱意。从古到今文艺作品早把所有的爱情表达方式用尽了，有写情诗的有唱情歌的有自残的还有拿枪去打总统的。用喂奶的方式示爱，呃。。。这个倒确实让人万想不到！实在说。。。是很'别致'的 ”。

大家听了，心里明白外国友人的意思是这比较另类似乎有点变态，本来满心希望人家挑个大拇哥却听到这个，不是滋味！革命时期是个革思想命的年代，大家也确实没剩下什么思想的残渣余孽，所以这个故事就什么结论也没有得出来。如果有人当时能像王小波一样努力思考一下，可能就会得出这个结论：以为自己养的是良种马，找了匹洋马比量了一下，却完全对不上自己的马嘴，为什么？正确的答案是自己养的其实是头驴，而且是头骟驴。这个文化里一味追求崇高，到了革命时期更加变本加厉，崇高来崇高去，终于把自己崇高成了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