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5年5月30日
地点:马里兰州海洋城外海
在马里兰州,如果有人问起那几种海鱼最好吃,渔翁们的心里便会油然生出两种鱼的名字——黒海鲈(black sea bass)和遍罗鱼(tau tog,中文也翻译成蚝隆头鱼),后者当地人称之为黑鱼(black fish)。虽然这两种鱼都生活在水底有结构的海区(比如沉船,珊瑚礁岩,人造的水泥体等),都是美国东海岸土生土长的鱼种, 就其生活习性来讲,黑海鲈和遍罗鱼不尽相同。首先在分布上,黒海鲈的分布向北可以追到麻省(Massachusetts),往南可以寻到得克萨斯 (Texas)州;而遍罗鱼到了北卡(North Carolina)州便悄然止步 ,过了新英格兰(New England)州就销声匿迹了。其次在生活上,黑海鲈一般是群居,生性好动,善旅游,一走就是几千里,一年四季东跑西窜很少有固定的住处,就是有固定的住处,也不需要有自己的小房小屋,而是一天到晚在珊瑚礁或水底结构周围转来转去,无事生非的;而遍罗鱼则不同,生性好吃懒做,独来独往,一天中,除了吃饭时间到处游逛外,大多数时间就喜欢躲在由水下结构物组成的小房小屋里,饭后连散步都懒得去。不过,为了能有一个可爱的家,一年之中,遍罗鱼不得不迁居两次,即春暖花开之时,到大海浅水区或海岸边礁石处定居,秋寒时又不得不搬回大海水温偏高的深水区安家落户,就是这样也仅限于方圆几十里地的范围,从不敢到更远的海区去闯闯,见见世面。第三,这两种鱼在生长繁殖上也不同。黑海鲈生长快,繁殖也多;而遍罗鱼生长相对较慢,有一年仅长一寸之说,繁殖能力也相对偏 低。最后在进食上,黑海鲈的食谱比较广,吃饭时从不挑三拣四的,除了喜欢吃蛤蜊和鱿鱼外,也喜欢吃小鱼,小虾,海虫等,换一句话形容,有口饭吃就行;而遍罗鱼进食则非常挑剔,除了螃蟹就是大虾或龙虾,在肚子饿得吱吱叫没办法的情况下,不得已,也视蛤蜊肉为餐物。应该指出的是美国西海岸也有海鲈(sea bass),但这种海鲈和美国东海岸的黑海鲈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鱼种。
可能朋友们已经猜出来了。我上面絮絮叨叨了那么许多其实就是为了下面 对这次船钓的炫耀做铺垫,简单地说我们这次船钓的目标鱼就是黑海鲈和市场价格高达20美金一磅的遍罗鱼。那么今年黑海鲈和遍罗鱼的渔情又如何呢?上面曾提到,由于遍罗鱼主要是近海的鱼种,又没有出远门的习惯,因而受到商业捕鱼的影响较小,所以这十几年来渔情轻起轻伏,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黑海鲈渔情则不然 了。十年前,只要能出海,无论是春日,夏日,还是寒冬,每次都能钓的手软,每人拿回家25条又肥又大的黑海鲈是常见的事。可是这几年,黑海鲈渔情每况愈 下,尽管政府把每人每天收获黑海鲈的限量从25条降到15条,黑海鲈的渔情仍然不佳。去年5月份,我和两位朋友在渔季开放之时,到特拉华 (Delaware)州乘渔船钓黑海鲈。我们在船上嘣嘣嘣嘣被折腾了一整天,结果每人只钓到3-5条的黑海鲈,每一条刚刚够13寸,还瘦的要死。今年黑海鲈渔情更差,有朋友告诉我,他们出海钓了一整天,竟然连黑海鲈的影子都没有看见。所以近日来马里兰州,特拉华州和新泽西(New Jersey)州沿海那些专门钓黑海鲈的大渔船,都因为没有顾客不得不窝在码头里灰头灰脸闲得发慌,船长们也因为没有钱赚天天唉声叹气,怨天怨地,骂爹骂娘的。
尽管我对今年黑海鲈那惨不忍睹的渔情心知肚明,脑子里总挥不去钓黑海鲈的念想,还不停地侥幸地想:“或许我们出海钓黑海鲈会有好运气。”在这种心理的驱动下,我又开始行动了。为了避免像去年那次花了钱又钓不着鱼的事情发生,我把目光聚在了找渔船上,心想:“这次一定要找一位有名气敬业的船长,船不需要太大,只要能容下我和其他五位朋友就行!”凭着多年船钓经验,又有那么多渔友帮忙,我胸有成竹耀武扬威地挺起了胸膛,大手往天上一挥,一张遮天盖地找渔船的大网就撒了出去。功夫不亏有心人啊!没用多长时间我就在马里兰州海洋城找到了一位年龄刚过30岁,年轻有为的船长,他是近年来在马里兰州海钓场上冉冉升起的一颗闪闪的红星,他的海钓黑海鲈和遍罗鱼的业绩就连许多有30-40年船龄,饱经风霜经验丰富的老船长们都望尘莫及啊!
有了这样的好消息,我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在第一时间急急忙忙打电话给船长。也巧,那天船长正好在家。我便急不可待地把春末钓黑海鲈的想法全盘托出。船长听罢后,突然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说:“5月30日星期六正好空着,你想不想选这一天?”正当船长的话音仍然萦绕在我的耳边时,我便大声急呼:“想!当然想!就 这一天了。”然后我又假惺惺明知故问,说:“船长,今年钓黑海鲈的渔情如何?”电话那边的船长停顿了片刻后,说:“今年黑海鲈的渔情比去年还差,不过跟着我钓鱼每人收获七条八条还是有保证的。”“那么今年遍罗鱼的渔情又如何?”“非常好!保证你们每人钓到两条遍罗鱼的限量。钓不到,不用给船钱。”我听到船长夸了这样的海口,心中大喜,心想:“如果钓不到黑海鲈,就冲着保证每人丰收两条大遍罗鱼也值。”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鱼儿也一样。虽然黑海鲈和遍罗鱼都生活在大海有结构的水底,但各有各的领地,互不侵犯,仿佛达成某种协议一般。所以,黑海鲈的居住区里几乎见不到遍罗鱼,而遍罗鱼的家园里黑海鲈们也不光顾。此外,钓黑海鲈用的饵料为蛤蜊肉或鱿鱼,而钓遍罗鱼只能用螃蟹。鉴于上述特点,大多数渔船或只钓黑海鲈,或只钓遍罗鱼。很少有渔船在一次船钓中先后钓这两个鱼种。因此,找到这样既能钓黑海鲈,又能钓遍罗鱼的船长实属不易啊!我想到这里心里又喜了一遍。
时间过的真快,几个星期一闪眼的功夫就过去了。5月29日上午,我正准备给船长联系,没想到船长的电话打到我的手机里。船长说:“因为近日来黑海鲈渔情越来越差,明天我们到深海去碰碰运气。所以你们尽量在明天早上五点四十五分以前赶到码头。”我听了后立刻拍了拍胸脯,说:“没问题!再早一点也可以。”和船长交谈以后,我的心一沉,一朵黑云立刻罩在了头顶,默想:“看来黑海鲈渔情还真是不妙啊!”
第二天清晨五点半左右,我们六个乘坐Angler他那宽大的大篷车来到了码头。哥几个下车后便不慌不忙地往水边走。远远地看去,在一条32尺的渔船上有人影晃动,到了近前才知道这两位正是我们的船长和水手。我们便惶惶然 涌到船边自我介绍,同时与船长和水手一一握手。趁着船长没有注意,我用眼角的余光勾了勾他。船长看上去高高瘦瘦似乎弱不经风,枣胡样的脸形,高挺的鼻梁, 鼻下散着细细的绒毛,弯弯细细的美人眉下有一对闪着瓷光的大眼睛,高颧骨,薄嘴唇,说起活来有板有眼,一举一动恰如不声不响就喜欢读书学习的大学生。
没多久,渔船在我们的欢声笑语中缓缓离开了码头,然后转了几道弯便莫名其妙地溶在了火红的霞光之中。
经过火一般的洗礼之后,太阳像个刚出浴的孩子,没羞没臊赤裸裸地欢跳在了空中。于是天也蓝了,云也白了,一望无边的大海也玉光闪闪了。看到这一切,我们的渔船突然精神焕发跳跃欢腾,咧开嗓子,跑着调唱起了欢歌,载着我们朝着希望的远海飞驰而去。
然而,在快船上,我们竟然像热锅上的火烧,被期待和盼望煎熬着。一分一秒对我们来说已经变得像烂面条一样,又粘又长。终于两个小时过去了,终于该轮到我们心花怒放了,因为渔船开始减速,渔场就在眼前。
没想到船长那副本来就长的脸此时此刻拉得更长了。原来船长最喜欢的钓位已经被一条20多尺的小船占居。船长无奈地摇了摇头,怒冲冲地把渔船开到离那条小船只有几米的海面便关闭了马达。正在这时,那条小船上的两位渔翁正把钓到的黑海鲈高高挑在空中,而且鱼的个头还不小。我们看在眼里情不自禁地异口同声:“嗨! 好大的黑海鲈!”接着空中传来了船长的声音:“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船长的话音还没有落,只听到水面上传来一阵噼里啪啦铅坠落水的声响。接着就是令人望眼欲穿的死寂。此时,渔船随着潮流缓缓漂动,而大家则一个个瞪圆了眼睛,双手紧窝鱼杆,猫着腰,弓着步,做好了上鱼的准备。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四周安静的连头发丝碰撞的声音都能听到。突然,老杨扬天大笑,接下来是小刘,再接下来是Angler,老周,小宋,我,水手和船长。原来大家几乎在同一时刻都上鱼 了。此时此刻如果放眼过去,船上包括船长在内的所有渔翁手里的鱼杆杆尖都弯成了圆圈。又过了一会,大家纷纷把钓到的黑海鲈挑到甲板上,鱼儿们便用扇样的尾 巴不停地拍击着甲板发出了清脆明亮的金属音,并组成了真正的生命之歌,撞击着我们的心灵,在我们的心里反复地回响。没想到这次钓上来的鱼儿个头都不小,不是两磅就是三磅。看在眼里船长和水手嘻嘻直笑,小刘竟然扭起了肥嘟嘟的屁股开口唱起了家乡的歌谣。而我则用感激的目光凝视着船长,嘴角不停地抖动,仿佛在说:“谢谢你船长!别的船长只顾开船,而你,不但开船,还帮着我们钓鱼。”
老杨和老周钓到的黑海鲈
好事不常在,接下来又是一阵没鱼咬钩的沉寂。船长当机立断,吩咐我们把水中的铅坠和鱼钩收上来,然后开动了马达,将渔船又开到刚才钓到鱼儿的地方,继续漂钓。紧接着又是一阵欢歌,不用问大家又纷纷把大个头的黑海鲈钓了上来。就这样停停钓钓,钓钓停停,我们反复漂钓了有七八次之多,大冰箱里的黑海鲈已经有四十多条。船长看了看时间已经早上十点多了,决定开船到第二个黑海鲈钓点。
渔船大约行驶了半个小时,第二个钓点到了。因为水下黑海鲈的分布稀稀散散,船长不得不再一次采用漂钓的方法,不抛锚,让渔船随着风力和潮涌漂动。尽管第二个钓点的渔情比较慢,经过我们的努力,又收获个头在13寸以上的黑 海鲈二十多条。这时节,太阳高照,时间已经逼近中午12点,船长不得不发出收杆的号令。难道这次船钓就这样结束了?不是的。我们的下一个节目竟然是钓人见人爱奇香无比的遍罗鱼,想到这里连平时表情严肃的小宋都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咧着大嘴咯咯咯开怀地笑着。
我们钓到的60多条大黑海鲈,还有3-4条一磅以上的鳕鳘鱼(ling fish)和7-8条青鲈鱼(cunner fish或bergall)
渔船再一次发动起来,像撒欢的马驹一样,连蹦带跳还唱着欢歌,打着水花,快速行驶着。因为钓遍罗鱼的渔场就在我们返航的路上,离海岸也就是十里八里。渔船行驶了大约近2个小时后,才徐徐地停了下来。显然,船长那钓遍罗鱼的秘密钓点到了。
提起遍罗鱼,美国东海岸的渔翁们几乎都知道,这种鱼不但好吃,也是海钓中最难钓到的鱼种,技术要求非常高。因为小宋和老周平生从来没钓过遍罗鱼,我请求水手把钓遍罗鱼的绝窍耐心地讲给他们听。总结下来主要有三点。第一,由于遍罗鱼咬钩非常轻,钓鱼时需要集中精力全神贯注地体会鱼咬钩的感觉,也就是说手感好坏非常重要;第二,当鱼咬钩时,“砰砰”头两下轻咬千万不要收线,等第三下重咬时用猛力提鱼杆;第三,用尽全力把鱼杆举过头顶,同时用力收鱼线,这样遍罗鱼就没有机会重新钻入石缝之中。
船长在钓遍罗鱼上也有绝招,除了选用的鱼钩质量好锋利无比外,他还在一根鱼线末端为我们绑上了双钩。后来据船长讲,双钩的用法能极大地避免跑鱼。在鱼饵上,船长给我们同时提供了活的绿蟹(green crab)和白腿蟹(white leg crab)。
经过船长和水手的一番努力和密切合作, 渔船被两只大铁锚准确地停在了钓点之上。据船长讲水下是一艘古战舰,至少在水下沉睡一百年了。一切准备完毕后,船长发出了开钓的号令。
我用的是自己专门用于钓遍罗鱼的鱼杆和鱼线轮,非常敏感。船抛锚后没有5分钟就钓到18寸的遍罗鱼一条(按政府规定,长度在16寸或以上的遍罗鱼才能收为己 有。并且在这个季节,每人一天只能收获两条)。紧接着,在晕船状态下的Angler锦上添花,也钓到18寸的遍罗鱼一条。又过了片刻,老杨身手不凡,把一 条17寸的遍罗鱼挑在了甲板上。就在这时,鱼儿又重重地咬了我的鱼钩,我用尽全力猛提鱼杆,没想到50磅的尼龙引线被生生拉断。因为没有时间绑鱼钩,我不得不用船长的鱼杆。说句实在话,和我的鱼杆相比,船长的鱼杆即笨重又不敏感。
我刚把铅坠和带饵的鱼钩抛入水中,我身边老周的鱼杆来了个大 弯,但老周没有经验,似乎也没有力气,一时间无法把鱼杆高高举起,如果这样下去,上钩的鱼儿就会钻入石缝中。看在眼里,我急在心上,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 把手中鱼杆一丢,又及时抓住老周的鱼杆,并举过了头顶。之后,老周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缓慢地转动鱼线轮,终于把鱼儿拉出水面,又是一条大约有17寸的遍罗鱼,我抓住鱼线,用力一提,把鱼儿拉到了甲板上。与此同时,天上突然降下了一阵喝彩声。我慌然扭头看去,原来Angler又上鱼了,又钓到一条18寸的遍 罗鱼。我心里暗暗地为Angler挑起了大拇指,心想:“姜还是老的辣啊!不服都不行啊!”这时候,小刘沉不住气了,可怜巴巴地从甲板另一侧慢步来到 Angler身边,要和Angler做朋友。还是Angler大度,对着小刘微微一笑,说:“你在我这里钓吧!我到你的钓位去。”就这样,Angler不慌不忙,来到船的另一侧,又和小宋作了伙伴。
其实,在钓黑海鲈的时候,小宋就有晕船的先兆,面孔板板的,还时不时地躺在甲板的软椅上。这时节,小宋开始晕船了,他一阵呕吐把胃里的东西吐光了后便面色苍白,不得不放弃钓鱼,躺在了船舱内哼哼地叫着。
接下来奇迹发生了,Angler和小刘换了钓位后,本应该钓不到鱼的,竟然连连得手,仿佛Angler到哪里鱼儿就跟到哪里似地,除了钓到小个头的遍罗鱼数条外,还钓到大个头的遍罗鱼两条,其中一条竟然有22.5寸,近七磅重。另外,老周也不示弱,不停地上手,在钓到的数条遍罗鱼中竟然有两条超过17寸,奇怪的是老周还钓到黑海鲈数条,都超过了13寸,让人摇头百思不解,真是新手无敌啊! 我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半天钓不到鱼,在还有五分钟就要返航时,才好不容易又钓到18寸的遍罗鱼一条。不知为什么,这次小刘的运气最差,和Angler换了钓位后,仅钓到几条个头小的可怜的遍罗鱼,不得不放生。急得小刘瞪圆了双眼,长吁短叹的。不过,就在小刘对钓遍罗鱼产生绝望之时,老天爷终于开了眼, 让小刘钓到17寸的遍罗鱼一条。看着手里大个头的遍罗鱼,小刘终于呼出了一口长气,那憋得涨鼓鼓的脸面上才挂出了几丝笑容。当时,我开玩笑地对小刘说: “换钓位换亏了吧!如果你不和Angler换钓位,他钓到的那两条大鱼可能就是你钓的。”小刘听了我的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还翻着羞羞涩涩的眼睛苦笑着。这时候船长发出了收鱼杆返航的号令。我数了数,在一个小时之内我们竟然收获大个头的遍罗鱼14条,心想:“今天钓的真不错,再有两条就可以达到本船钓遍罗鱼的限量了(每人每天限量两条,加上船长和水手的份额,全船限量16条)。”
我们这次钓到的黑海鲈和遍罗鱼
渔船大约在下午3点多钟回到了码头。大家在念念不舍地和船长与水手一一告别后,便兴高采烈蹦蹦跳跳地涌进了Angler的大篷车。在路上,大家余兴未消地欢 啊!闹啊!一个个突然变成了满脸红扑扑的喜庆娃娃。而我哪?正眯着笑眼,扭着歪得无法再歪的笑嘴,脑子里竟然奇奇地幻出了未来船钓的幽梦呢!
我分到的鱼
注:感谢老杨,老周和小刘提供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