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庭旅馆,是我们一家三人南下度假的一个“驿站“。此行的目的地,是意大利托斯卡纳的小城卢卡(Lucca)。吃过早餐,收拾停当,我们重新踏上了旅程。
可能天气变化太突然,路上厚厚的雪还来不及清除,车轮压上去,发出吱吱的声响。我们小心翼翼地行驶在阿尔卑斯山间的小路上。雪还在下,有时一阵风吹过,路两边高大的行道树上,积雪会像雾一样飘然而下。
翻过几座山岭,难以觉察地穿过了奥地利边境,我们一路南行,车窗外的风景在悄悄地变化着。先是飘飘洒洒的雪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路面上白色的积雪,也变成了灰黑色的泥泞。车外的气温持续地上升着:1°,5°,8°,17°.. 几个小时后,当我们穿出崇山峻岭,到达了意大利一侧的山口休息时,蓝天,白云,和风,这里嫣然已是一片春光明媚了。
初识
当我们七弯八拐,到达离卢卡城中心七、八公里远的度假山村时,已是下午,阳光柔和地斜洒在山坡上,柳树的枝条透着新绿,一条土路两边,几棵桃树、梨树开着粉色、白色的花,不远处,是有着褐色屋顶的农舍,山林中,传来小鸟欢快的鸣唱。对比早晨的冰天雪地,这一瞬是如此的清新和震憾,让人仿佛置身于“山寺桃花“的梦境中!
度假村的入口,我们第一次见到了“老黄“,它一身浅黄色长毛,应该是人们常说的“金毛犬“吧。
老黄孤独地蹲坐在爬满绿篱的墙边,像一个寂寞老人,坐在街头长凳上打发无聊的时光。见到我们的车徐徐开近,它站起身,慢慢地来回踱了几步,似乎在说,哈,终于有点新鲜事了。它的步履缓慢,似乎还有点陂脚。
老黄随车走了几步,目送我们开进了大门。
山村
我们把车停在由绿篱隔开的停车场,打开车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妻子深吸一口气,发了一句感慨:”凭这花香,这一路的奔波就值了!”
度假村内有十来栋地中海风格的小房子,松散地分布在山坡上,树林边,房子石墙褐瓦,透着懒散和随意。脚下的山坡,舒缓地向远方伸展开去。下午的阳光下,亚平宁山脉在蓝色的天际,留下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轮廓线。
“村长”是一位中年女士,如果不是她抑扬顿挫、像唱歌一样的意大利语,倒颇似一位中国北方农村大嫂:爽朗,热情,实在中透着亲切。
她为我们办了简单的手续,我们很快入住、安顿了下来。
山景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醒来,沿着村旁的山间小路漫步。眼前的景象,仿佛时光倒流,让我回到了儿时的家乡。
早晨的太阳从林间透出来,斑驳地照在小村家家户户的屋顶上,薄薄的炊烟,袅袅婷婷地飘向空中。在小鸟婉转的叫声中,不时从远处传来公鸡的啼鸣。
我试着用手机把这声音录下来,可公鸡像在跟我做对,按下录音键,它就停下来,等我没了耐心,它又扯开嗓门,响亮地叫了起来。
再往高处走,可远眺整个山谷。
卢卡
纵贯千里的亚平宁山脉,在这随意地甩了一下,在这仅距海边二、三十公里的地方划了个小“圈”,留出了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卢卡小城,就座落在这个盆地中。
比起近邻的比萨,卢卡也许名声没那么响,但在这里,你也许更能体会到意大利人的散漫随意和悠哉游哉。让人印象深刻的,非卢卡的老城墙莫属了。
这座1504年始建的城墙,本来是要抵抗当时野心勃勃的城邦佛罗伦萨的,可卢卡人的效率太低了点,等140年后城墙建成后,早已时过境迁,城墙已没有太大的军事意义了。城市仅用它抵挡过一次洪水,到19世纪,拿破仑的妹妹成了这里的主人,浪漫的法国人决定在城墙上种树、种花,后来,正式将这环城四公里的城墙,辟成了一个公园。
在宜人的四月,在这宽阔的城墙上散步,十分惬意。人们倘佯在吐出新绿的行道树和鲜花之间。城内,是古建筑,教堂,和石子铺就的小街。人们悠闲地购物,或在街边喝着咖啡。相比城墙外城市的喧嚣,时光仿佛停留在了中世纪。
城墙上漫步的人们
远处山上还积着雪
作曲家普契尼是城市骄傲的儿子
阳光下的卢卡老城
阳台上的女士 (你在等待什么?)
少年
我们每天早出晚归,倘佯在托斯卡纳的城市和乡村之间。每次回到山村,在入口处,迎接我们的必定是老黄,而且,每次都像第一次一样,它会站起身,慢慢地走上几步,目送我们回到住处。
儿子,这个十四岁的少年,用妻子的话说,逐渐到了“自己的肚脐眼就是整个世界”的年龄,跟随父母旅行,已是不得已而为之了。在这个阶段,冷、酷是这个少年脸上最多的表情,而“柔情”和与之相关的一切, 则是他青春期字典里最“大逆不道”的字眼了。每每看到影视剧里类似的镜头,他总会轻蔑地说:“Kitschig!“,可翻成汉语的:“矫情!”。
没想到的是,“冷酷”少年和老黄,却逐渐成了好朋友。有时,我们回来的早点,他会和老黄在外边玩上一阵,更有趣的是老黄的“来访”。
一次,我们吃完晚饭正在看电视,门外传来一声短促的狗叫:“汪”,打开门,老黄站在门口,它像一个孩子一样,得到我们的允许后,进来和儿子玩了起来。
要睡觉了,儿子把大门打开,伸手做一个送客的姿势,老黄会头一低,眼皮向下一垂,蔫蔫地走出门去。
…
短短的一周很快就过去了,因为当天有1300公里的路程,返程的那天,我们很早就起来了,我提着行李,开门去装车,意外地看到儿子从村口那边低着头回来了,我立刻就明白了,问他:
“没看着吧?“
“没有。“,他轻声回答,
能看出来,他很难过。我也有一丝伤感,但更多的是欣慰,我看到了这个“冷酷“少年的内心,他又长大了一点。
--
我们的车驶出亚平宁山脉,疾驰在意大利北部的平原上。太阳已经很高了,远方的雪山闪着光,我们又要翻越阿尔卑斯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