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老子的文化观

心头洞明,抱朴守拙,以和为贵,知足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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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个文化这个概念,至今并无定论,对文化的定义可谓千差万别,林林种种。从老子的视角来看,文化是相对于自然(自身的本然)而言的,文化也就是人为(非自然)。要谈老子的文化观的问题,就是要谈老子对文化的态度,是赞同文化还是反对文化。笔者认为,总体上来说,老子对文化是警惕的,警惕文化对人的异化。由于文化是人为的,人为的必然背离自然,而老子主张自然。具体针对文化的形式,老子的警惕程度又是不一样的。在老子看来,文化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名,一种是智。对于名,要知止;对于智,要杜绝。

  一、名要知止

  老子讲的名,其实就是一种规定性,对实的一种规定,这种规定性(名)也是一种文化形式,即借助符号(主要是语言)来规定实。这种名实关系的核心就是名要符实,名副其实,名不要背离实。老子具体有讲了两种名实关系,一种是名与道的关系,一种是名与身的关系。当说人去规定道之实时,似乎先入为主的确定了道是有规定性的,如果道本身没有规定性又如何去展现对道的认识呢?老子恰恰认为,道是没有规定性的,老子说:“未知其名”,之所以“未知其名”是因为道本身无名,老子还说:“道恒无名”。这还不是康德认为的人的认识能力的问题(不是认识论的问题),而是道本身就是无名的,与认识能力无关。如果道是无名的,道是没有规定性的,人对道的规定就无以实现,所以老子说:“知之者弗言,言之者弗知”,知“道”的人不言说,言说的人不知“道”。凡是能够展现的,必然有规定性。而道是无规定性的,导致凡是能够展现的,必然不是道本身。这导致人对道的认识,无法展现,只能静默的体悟,老子说:“闭其兑,塞其门;和其光,同其尘;挫其锐,解其纷。是谓玄同。”(闭合其感官,堵塞其欲门。和合其光芒,混同其尘世。挫折其锋芒,消解其纷争。这叫做深奥的同一。)尽管人对道的认识无以展现,但还必须展现(那就是老子提出道的概念,是为了给人的安身立命一种根本依据),这种展现只能是勉强借助语言来展现,老子说:“吾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一个“强”字反映出老子的不想展现又不得不展现的心理。

  道是客观的,而人对其规定是主观的,这种客观就是自然(自身的本然),这种主观人为就是文化。一方面客观的道没有规定性,一方面人在赋予道以规定性,即主观的道,这种主观的道总是在不同程度的背离客观的道本身,这是必然的。这就决定着,主观的道要尽可能的顺应客观的道,在客观的道和主观的道之间需要保持一种张力,保持一个合适的度。这就是老子提出的“知止”的思想,老子说:“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所以不殆。”人类有了语言文字之后就会对道赋予规定性,一旦可以对道赋予规定性,人们就要知道客观的道与主观的道之间的限度,知道了这个限度才不会有危险。“名亦既有”的“既”字,反映了老子不希望名背离道而又不得不背离道的心理,总之老子还是承认这种主观规定性,即承认名这种文化形式的作用,但保持一种警惕的态度,那就是知止,止于道,止于实。难怪《易传·象传》也说:“文明以止,人文也。”老子和《易传》都重视“止”,但具体止于何处两者是有区别的。回到人时,身是人的自然要素,名是文化要素(主观规定),名也要知止,不能妨碍身的自由,所以老子说:“名与身孰亲?……知止不殆,可以长久。”对身的规定性就涉及到了价值判断,而老子反对虚妄的价值判断:美与恶,善与不善,这些价值判断都是违背自然要素——身的,身本身并无美与恶和善与不善之分,如果过于执着虚妄的价值判断,必然妨碍身的自由。

  二、绝智弃辩

  老子讲的智,是一种智能,而智能的彰显是违背道之朴的。对于智,老子是坚决反对的,主张予以杜绝。老子说:“绝智弃辩,民利百倍。”如果统治者显现智,并与民斗智,必然导致人民质朴的失去,人民也会多智,这样更加导致社会的混乱,老子说:“人多智而奇物滋起。”

  老子警惕名,反对智,而提倡自化,老子说:“道恒无为也,侯王能守之,而万物将自化。”(道恒常无为,侯王如果能坚守它,万物将自己进化。)老子主张自化,自化是符合人民意愿的;老子反对他化,他化是统治者强加给人民的,是对人民的异化。自化就是自己进化,是一种自然的过程,而不是人为的过程。老子还说:“是以圣人之言曰: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欲不欲而民自朴。”(圣人是这样说的:我无分别心则人民自己致富,我顺自然则人民自己进化,我不妄动则人民自己端正,我守朴则人民自己质朴。)

  如果认为外在的价值判断是一种虚妄价值,那老子有没有一个超价值判断呢?那就是道,道是朴的,老子说:“道恒无名,朴……”。老子主张的超价值就是朴(素朴,质朴),作为统治者也要防止欲望的彰显,回归到朴,老子说:“视素保朴,少私寡欲”。

  反观人类历史,人类文明可以分为三个阶段:道文明--德文明--智文明。(这里的德指向善之德,具有社会性,不同于老子说的自然之德,智指智能。)老子提出道的理想社会,即人之朴的社会,存在于人类从自然走向文明的那个交集点,其私有制还没有显性,人的欲望没有完全彰显,如尧舜时代。但它毕竟不是社会发展的主流,可以说整个人类历史,就是从道走向德,从德走向智的过程,这是客观现实,势不可挡,虽是老子不愿意看到的,却又是谁也阻挡不了的历史潮流。用叔本华的哲学思想,这就是意志,意志不仅表现为生命的意志,还表现为德的意志和智的意志,而这种德的意志和智的意志都是人为的,正好是背离老子的自然思想的。

  在中国的帝制时期和西方的中世纪,其文化表现为德文明,即以善恶为主要价值判断标准,而不是人的朴,这不能说是历史的倒退,而是历史的必然,这种现实就自动冲破了老子的理想。这种以善恶为价值判断标准的文明也有其合理性,那就是道和朴既然已经失去了,那只能靠扬善弘仁来维护基本的秩序,也正如通行本《老子》说的:“失道而后德”。到了现代社会,人类文明以智为主导,只是智不主要表现为善恶标准,而是表现为智能文明。现代文明不再把善恶作为社会的主流价值,而是建立一个基本的规则(在规则面前,只有守规则和不守规则之人,而不是善恶之分),在守护规则的底线下,推崇的是智能,智能就具有主导作用,智能的主流价值大大激发了人的创造力,如科学技术的发展,市场经济的繁荣,智能发挥的推动力是欲,而智能文明承认了人的欲望和合理性,人的理性就表现为利益的最大化,而不是老子说的“视素保朴,少私寡欲”。

  老子的思想在现代文明面前似乎不堪一击,无能为力,尽管如此,老子从人性的本来状态(原初性)来认识人,来认识文化和文明,都有其合理性、超越性和永恒性的一面。那就是当代文明在彰显智的进程中,人们日趋感受到作为整全之人的一种丧失,智的文化对人自身构成了一种伤害和异化,人的自由似乎被消解,人似乎成为文明的一种工具,人总是外在的生存。一方面承认和面对智,一方面还得适当回到道和朴,这两者之间需要一个调和,而不是执于一端,这是现代文明需要直面的问题。应该说,自由主义思想就是对现代文明的一种反思,就是一定程度上对老子思想的回归。自由主义学派深切的感受到现代文明对人的异化,隐藏着一种文明危机,这种危机就是文明对人性自由的压制,因而需要重新回到人自身(当然这种回归基于对现代文明的承认)。比如,老子主张统治者对民不干预、不强制,一切遵循事物内在的规律,反对人为的设计,即执政者的权力无限小,人民的自由无限大。

 

 文章来源:中国文化传播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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