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一只眼闭一只眼（65）绿色庭院

诗： 叶虻

夏末的一天傍晚，小区公园的滑梯旁，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蹒跚地走着。她穿着粉红色的小裙子，头上还扎了同样颜色的蝴蝶结。夕阳的余晖从高大橡树的缝隙穿过，把小女孩笼罩在金色的光晕之中。小女孩一边跑，一边尖叫着妈妈。她的妈妈身穿一件月白色旗袍，走过去牵住小女孩的手。而小女孩的爸爸则上前揽住她妈妈的纤细的腰肢。秦晓莲看着他们的背影大叫，“陈思诲，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陈思诲回过头，彬彬有礼地回复道，“秦晓莲，请你不要来妨碍我的家庭。”

胡爱萍回过头，嘴角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她低垂着眼帘说，“晓莲，你真的不配和思诲在一起，你不知道他现在和我过得多么幸福。”说完他们一家走进了金灿灿的光影里。。。

秦晓莲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手正捂着胸口。她侧过头，陈思诲已经坐了起来，正在摆弄手机。秦晓莲爬滚过去，紧紧抱住陈思诲的大腿，“你还在，太好了，你还在！”


吃完早饭，陈思诲正要开车上班，秦晓莲拎着包跟了出来。她穿了高跟鞋，走路发出踢踢跶跶的响声。“思诲，今天我跟你上班去，你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

“别捣乱，我又不是小孩！”

“我，我是担心你被人拐跑了，总之，见不到你，我心里不踏实。我就呆在你们公司一进门的客厅等你吃午饭。我在家反正没事干，到那儿还能看看杂志，好不好？”

“你这样影响我上班！”

“不会的，我又不到你办公桌旁边。你要是不开车载我去，我自己开车去了啊，那样可是浪费汽油，现在油价可不便宜。”

“行，上车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思诲进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发微信给胡爱萍，“我已被跟踪，今天中午恐不能赴约。”

胡爱萍回复道，“难道你就不能甩掉敌人，冲出围城？”

“今天还不ready，我对敌人下不了手。”

陈思诲接着看到胡爱萍抡过来的十个锤子（微信里的锤子图像）。他立刻送过去十朵玫瑰。这才暂时平息了一场可能即将爆发的网战。


秦晓莲无所事事地坐在公司门口的沙发上，那几本杂志她一会儿就翻完了，她看杂志从来都只看图不识字。即使她能看懂也懒得看。她回想起今天凌晨那个恶梦，该不会是神给她的暗示吧？她开始默默地祷告，亲爱的天父，我将我的未来我的婚姻全部仰望交托在你的手中，请你引导我前面的路，让我不至跌倒。不管你如何安排，我都愿相信那对我是最好的。阿门。祷告完，她把头靠在沙发后背上，想要放松一下。她的心情开始稍稍有些平静。

沙发的对面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外不远处的一排竹林郁郁葱葱，形成一个天然的绿色屏风。从窗子到竹林之间的地面是用青色石板铺成的。石板的周围漫不经心地“流”过青色的鹅卵石铺成的石溪，几株蕨类植物和白色的马蹄莲随意地散布其间。这是一个别致而幽静的绿色庭院。秦晓莲回想起她曾经写过一首《绿色庭院》的诗。她的思绪也随着记忆的长河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她请陈思诲看完电影《伊豆的舞女》之后，就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了他。她迷上了电影里的男主角，也迷上了陈思诲。她不知道是因为喜欢陈思诲所以喜欢那部电影还是因为喜欢那部电影所以喜欢上了陈思诲。在这之后，她找遍各种借口和他见面。她发表了一本小小的诗集，她会给陈思诲送去一本；她刚刚读过的小说，她会借给陈思诲看。借书是男女交往的最有效方式，因为借了就需要还，事半功倍。还有学校组织了交谊舞会，她会拉着他去参加；还有她织了围巾，会给他送去过冬；他生日那天，她送给他一个小篮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小卡片，糖果甚至小卡通玩具。为了装满这个篮子，她花了好长时间收集，那都是她自己最喜欢的，她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她只知道把她自己最喜欢的也给他。

她们认识两年后的那个暑假，她约他去西湖玩，他答应了。出发前的那天早上秦晓莲早早地起床，她把睫毛往上翻卷了，还化了淡妆。光挑裙子就花了半个小时，最后选定一件白色连衣长裙，显高。

他们租了一条自划船，游荡在烟波浩渺的西湖水面。船的上方是一个布做的蓬顶，刚好遮住太阳。秦晓莲觉得这条小船就像一个小家，她的男人正在划船，她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汗味，她好喜欢那种味道。她愿意就这样和他一起永远地呆在船上。秦晓莲注意到水里有一条小鱼游过，她尖叫着让陈思诲也一起看。鱼游走了，她却看到了他们两个映在水中的倒影，秦晓莲觉得那是世间最美的结婚照！她和他真般配，她觉得。

当小船划到断桥边的藕花深处时，天空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打在荷叶上，溅起晶莹的水花。整个荷塘笼罩在一片白蒙蒙的雨雾之中，荷叶显得格外油亮碧绿而荷花则显得更加娇柔粉嫩。秦晓莲把手伸到雨中，雨珠在她的指间滑落。也有雨水斜着淋到她的头发上，脸上，唇上。她品尝着雨水的滋味，似乎夹杂着淡淡的荷香。

陈思诲把双浆顺在船沿上，他轻轻地挪到秦晓莲身边，他的手心冒汗，心跳加快，他终于鼓起勇气捧过她的头，猛地吸住她被雨水润湿的两片唇。秦晓莲被这突然飞来的蜜糖搞得不知所措。她不知道眼睛是该睁着还是闭着，她一会儿闭上体会他舌尖的感觉，一会儿又睁开看他十分专注地吻她。啊？初吻就这样献出去了？她梦想的男人近在眼前，她不太敢相信，又怕眼前的场景突然消失。于是她紧紧地抱住陈思诲的脖子，生怕这雨中之吻会像天边的彩虹一样很快消失。

从西湖回来，秦晓莲不断地回味在船上他吻她时的感觉。似乎吻本身并不令人陶醉，真正令她陶醉的是她喜欢的男人终于吻了她的事实。他算不算是男朋友了？应该算是了吧。秦晓莲终于掀开了初恋的篇章，她要写诗献给他，她的初恋情人。

绿色庭院

打开那扇午后的窗户
让阳光走近我们
外面很美
湖泊在远处制造云朵
那片在早晨复活的睡眠
安放在冰冷的石凳上
让花朵织成身上的影子
 
我们不再花费很长的时间
去描绘记忆的模样
因为现在就很美好
风的蓝头发在飘
暴雨过后的水面正散播着藕荷色的蛙鸣
让我们把船泊在柳树下
让那些很优美的水纹
也反射出我们的影子
 
白天的蜜蜂  穿过矮墙
停泊在杏黄色的花上
每一朵花都是它们的港口
那里住满了不动声色的感情
让我们闭上眼睛
让我们一起去回忆那片睫毛下的天空
让我们在一阵默许声中彼此成为对方眼中的风景
不要问我们在哪里相会
那一天
我会在春天的台阶上 
                                       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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