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一只眼闭一只眼（70）夏日来临

诗：叶虻

陈思诲下了床，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秦晓莲。她睡着的样子憨憨得像个婴儿。平时他总说她没心没肺，天塌下来都能睡得着。今天她做了这么大一个决定，居然也还能睡着。人简单点儿好啊！陈思诲感叹道。只是他自己的胸口隐隐作痛，怎么也无法入睡。他披上睡衣，打开法式门，来到连着主卧的阳台上。此时他的腿也突然觉得酸涨起来，恨不得捶上几拳。他瘫坐到阳台的躺椅上，虽然没有睡意，但也无精打采。远处哥仑比亚河彼岸的灯火依旧璀璨，他已经无心再去遥望他不久前留下梦幻之吻的河岸。此刻他更像一个落寞的老人，心中回放着那首怀念的老歌。。。

 

那年夏天在西湖的荷塘，他为了应美景，一时冲动吻了秦晓莲。回家后他马上就后悔了。因为在那个年代，吻了一个女孩就意味着要对她负责。可是当他想到要娶她跟她过一辈子，他总觉得有一点遗憾。是不是因为她对自己太好了，太没有挑战得来的容易不去珍惜？陈思诲决定从此不再去碰秦晓莲，让他门之间刚刚萌芽的身体接触自生自灭。

 

接下来的周末，秦晓莲来到他家。她穿着一双嫩绿色的高跟皮凉鞋，白色的高腰大摆荷叶裙和一件同样嫩绿色的短袖上衣。他注意到她还涂了淡淡的口红。他们一起走在师大的校园，宛如一对学生情侣。而其他的情侣都是勾肩搭背，偶然还会撞到在角落里拥吻的。在丽娃河畔的树荫下，秦晓莲停了下来，她突然从背后抱住陈思诲。陈思诲从此不再碰她的誓言立刻烟消云散。他回过头立刻捧起她的脸，刚才他看到她涂了淡红色口红的时候誓言就已经开始崩溃。此时校园里的小桥流水声，喷泉声还有被晚风轻轻吹拂的树叶颤动声一起奏响爱情小夜曲。那个晚上，他不仅吻了她，他的手还伸到她的内衣里摸了她小巧挺立的乳房。那是他第一次摸女孩儿，他努力地克制了体内萌发的欲望。晚上他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他又后悔了。他只是闻了一朵花，不知道别的花是什么香味。而他闻到的这朵花并没有让他陶醉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再接下来的周末，学校里举办露天舞会，秦晓莲依旧登着高跟鞋来叫他参加。他半推半就地跟着她来到舞场。在邓丽君甜蜜蜜的歌声里，他看到她的眼睛格外闪亮，两颊闪着星光。她一定以为他们是在热恋，她大概都已经告诉同学同事她有了男朋友。陈思诲舞步放慢，他陷入了犹豫之中。没想到秦晓莲见他慢下来竟然主动把右脸贴在了他的左脸上。他的手在空中不知所措地抖动了一会儿，还是绕在了她的腰上。他们在一起第一次跳了贴面舞。因为距离太近，他的下体碰到了她。她先退后了一下，茫然不知所措地看了他一眼。他向前推进，她没有再拒绝，而且紧紧地抱住了他。舞会结束后，陈思诲意犹未尽地回到家里。等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又后悔了，他不该一次又一次地接受她的邀请，他更不该碰她。可是他已经碰了她，他恐怕得对她负责。在那个年代，男女一起压过马路，男的都得负责。有一位歌手因为跟女朋友分手，被判流氓罪关进了监狱。

 

接下来的那一年，陈思诲在不断的徘徊犹豫中和秦晓莲的距离欲罢不能，越走越近，直到结婚。

 

陈思诲想到这里，那曾经让他有些头疼的点滴往事，如今却变得如此甜蜜温馨。她把她最纯洁的初恋给了他，她把她最美好的年华给了他，她把她最真挚的爱给了他。在她的生命里，他被排在第一位也许有了儿子后成了第二位，他愿意输给儿子，儿子是自己人。可是他现在要奔赴的女人胡爱萍又能把他排在第几呢？如果胡爱萍没有怀孕，她绝不会为了他离婚，她绝不会为了他让自己的儿子Peter跟后爹，她甚至绝不会为了他放弃夏志强垂手可得的财富。那么现在他被胡爱萍选中仅仅是沾了她肚子里孩子的光，因为他是那孩子的父亲，父以子贵。他在胡爱萍的生命里的排名应该是第四，而排在他前面的夏志强和夏志强的儿子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输给了外人。胡爱萍爱的也许不是他，而是她自己的面子，她自己的虚荣心，她为了孩子出生在完整家庭的动机其实也包含了她不想颜面尽失地生下私生子。虽然在美国连少女怀孕都被接受，但胡爱萍毕竟生长在中国，她是受传统教育长大的，她不可能思想开放到不受一点传统观念的影响。

 

此时陈思诲再一次陷入对往事的眷恋，有些事有些人只有要失去的时候才能意识到她的珍贵。那遥远的荷塘，那雨中的初吻，此时变得那么朦胧那么浪漫，像一曲悠扬的歌声，在陈思诲的心中回荡。他寻声而去，往事如烟，冉冉飘过。如果时间能倒流，让他回到他的年轻时代，他仍然要那个纯情的女孩爱他，追他，崇拜他。他曾经后悔碰了她是因为他想着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而现在他清楚地知道他可能会遇到比秦晓莲更聪明的，更漂亮的，却绝不可能遇到比她更爱自己更对自己好的。

 

陈思诲仰起头看了一眼浩渺的星空，他的心中为她第一次写下了一首诗。

 

夏日来临

还有一次的相聚就接近告别

那离乱的日子 曾经的聚首是我们生活的印记

在一个世界的边缘 我不小心遇见了你

那是当初的你 曾似故来人

 

夏日的蜻蜓再次把夏日回放

雨过天晴的日子再次倒退回梅雨纷纷

在我们初次相识的地方

我们终将被一片粉红色的记忆击倒

夏天是我们的知己 总是载入我们两情相悦的生活

 

那绽放在浅水中的荷花

隔着一塘渔火  夏日的雨声窃窃私语

你再一次的回眸中  我将走完这雨中的街市

然后再推开一扇吱呀呀响的旧门

象一个落寞的老人

走入那片黯淡的时光 然后在岁月的窖藏中

等待陈年后被你细细品尝

 

那即将来临的夏日

覆灭的记忆不再是一次埋葬

而是一支怀念的老歌

飘摇在那遥远 寂寥的荷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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