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园雁落故人归 (晚宴)

"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两人坐在新世界一家西餐厅里,桌上烛光闪烁,窗外晚霞隐暗。黄昏最后一抹色彩褪去,高楼大厦的灯一盏盏此起彼落亮了起来,有如仙女的魔棒一挥,顷刻间照亮了大都市的辉煌。

崔晓园背靠一大片落地窗,满天的璀灿灯光映在夜幕里,象围在她身上点缀着碎钻的披肩。她擎起装满波多红酒的高脚杯,桌上的红玫瑰散发出一阵阵似有似无的清香。耳边流泻的琴音,把她软软地推动起来,顶上的水晶吊灯随着钢琴起伏摇荡,崔晓园吞了一大口红酒,迷离着目色笑道:"冰凉得真舒服。"

李鸿脸上挂着惬意的微笑,眼波在她精致的五官之间流转。对面的丽人打扮的悉心妥当,心型的唇涂着橘红色亮彩,裙子上洒了Envy Me香水,细褶被微风撩起,像月夜里一瓣瓣绽开的湖色莲花。她缓缓放下喝空的酒杯,向他绽开了一个懒散的笑,仿如那幅夜宴屏风刺绣的丽人活动了起来,袅娜的向他靠近。

"你不喝点什么么?"崔晓园懒懒笑着。

"我从不喝葡萄酒。会误事。"

崔晓园看着他深邃清澈的眼,好一会儿失神,半天才露出苍茫笑容,低声笑道:"对,你说的很对,是这么回事。"

抬起头,她笑道:"我知道你很多事情。比你想的要多的多。"

李鸿的脸微微红了,一抹似曾相识的腼腆飞快呈现又飞快地消逝。崔晓园贪婪看着他,笑道:"那个桃子昨天来找你了。"

李鸿的剑眉猛的拧了一下:"她和你说了什么?"

"看那样子还是个小孩,我和她聊了一下午反正半劝半吓的,"崔晓园一笑:"她应该不会再来找你了吧?"她眨眨眼:"不过我不敢保证。"

"我该怎么谢你?"李鸿含笑晶莹的双眼在崔晓园眉目间徘徊。

"让我接替那个桃子,做你的女奴。"

笑容一点点从李鸿的脸上消失。一分钟以后崔晓园眼前已是一张寒的快要结冰的脸。

"刚才的话我只当没听见。"李鸿低沉的声音隐隐散发着不容质疑的气息。

沉默了几秒,他盯着崔晓园缓缓地说:"难怪你愿意花一下午的时间去和她谈话。以前真没看出来你原来也会为自己打算。表面上是你在劝她,实际是为你自己。"

崔晓园笑着一挑眉毛:"话别说的这么难听嘛。应该这样描述:既能劝得她全身而退,又帮了你的大忙,还让自己少了个竞争者,捎带着再挣个饭局。三赢喔,嘻嘻,我这样的复合型人才你到哪儿去找。再说昨天也不是我想主动和她聊的,其实是她总在那里挑话题。她那头对你热情的火焰我废多大劲才给浇灭的。"崔晓园依然带着令人不安的微笑:"我们昨天谈了很久,她对我说了许多你们之间的事,充分挑动起了我的好奇心。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让我领略一下万人迷的风采。"

"你找死。"李鸿把脸凑近了崔晓园,一个字一个字的威胁。

"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崔晓园懒懒地微笑。

李鸿稳定住情绪,平静说道:"我从来不和身边人玩。"

"总有第一次。"

李鸿深吸一口气:"我没有义务满足你的猎奇心理!"

"我承认,排在第一位的是好奇。我真的是想亲身体会一下其中的甘苦酸甜,想知道书上描写的那种痛并快乐着的状态倒底是种什么感觉。不过也不全是因为好奇。"崔晓园忽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看着他说:"我以前弄丢了你,现在好不容易又见到了,无论如何不能再放开了。让我试试,好么?"

"你喝多了,一会儿我送你回去。"李鸿依旧阴沉着脸。

崔晓园点的蒜茸焗田鸡腿送了上来,李鸿注视着她优雅到无懈可击的餐桌举止,听她软柔轻糯的温存细语,似乎是要熨平他慌乱的内心。

"我不是头脑发热,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如果成为你女友的门坎是要先被你虐,我也只好连这个附加条件一起接受..."

"你以为这是美人鱼的童话么带着伤痕累累一步一步迈向你的真爱,越是痛苦就越证明你爱的真诚爱的伟大?"李鸿瞪着白眼打断了她。

"不是。"崔晓园正色面对他道:"我不需要用你来证明什么。我没有为爱献身的情结。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一时的冲动,我接受的是你这个人的整体,包括你的优缺点,各种兴趣爱好。"

"你现在说这个话还太早。"李鸿依旧沉着脸,看着她的目光忧郁且飘忽不定:"我另一面你完全不了解。这也是我从不和身边早就认识的人玩的原因。我希望保持一种状态,对不同的人只显示我不同的一面。对你,我只希望你永远只看到我正常的一面。"

"需要我提醒你你已经穿帮了么?"崔晓园吊起眉梢,看着眼前的顽石:"你不是特工。我已经看到你特殊的一面了。你已经没有必要在我面前隐藏什么了。我并没有被你的与众不同吓跑。如果我接受不了的话在你对我说你是虐待狂时,我就跑了。"

"我也奇怪你当时怎么没吓跑。你看起来不象是个标新立异的人。所以唯一的解释是,你把我的话当成是开玩笑。"李鸿的双眼在崔晓园的眉目间环回,眼神中带着怜惜:"你是个好女孩,懂事,性格也好,该有正常的人生。找个正常的人,建立正常的亲密关系..."

"结正常的婚,正常的生孩子,完成正常的下半生。"崔晓园摇头:"什么是正常?所谓正常的事,不过是因为如果不这样做就会感到不安全,不够有归属感。我们希望一切行动都符合清晰明确的社会标准,都能让身边相关不相关的甲乙丙丁感到满意。"崔晓园认真盯着李鸿:"如果我甘心于正常,我早就和路人甲结婚了,现在正带着油渍麻花的围裙拎一锅铲在大街上放开嗓门喊孩子回家吃饭呢。我很了解我自己,我个性里有不安分的因素。我需要一个象你这样的人让我看到完全不一样的风景。我也相信我自己有承受后果的能力。"

李鸿的烟熏鸭腿可算是上来,他看着盘中色彩鲜亮的美食不动手,脑中反复思考着崔晓园的话,半天他笑了一下:"也许你还没想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很可能要为你现在的疯狂付出将来长久痛苦的代价。你想想看,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妻子在嫁给他之前,当过别人的性奴?"

"你会把我当性奴么?"

"我把你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将来的人怎么看。先别说接受,有多少人能理解SM?有SM倾向的比同性恋的人数都少。这么多年同性恋大张其鼓地争取自己的利益给别人洗脑,尚且没有摆脱被歧视的命运,你以为现在这个社会真象你想象的这么开放么?这个社会依然保守,大部分男人嘴上不承认,内心依旧沉迷于处女情结。你现在还正常,你感觉不到。那些投向你的另类的眼光,只有在关键时候才能感觉的到。"

"如果我将来的那个男人,因为我有过某种特殊的过去就不能接受我,那说明我和他本来就不合适,早散早超生。长久的亲密关系只能建立在全方位的展露自己和全方位的接纳对方的基础上。任何隐瞒都是暂时的。"崔晓园平静看着他:"我不相信你能在你未来的太太面前长久的隐瞒你这种爱好。所以你刚才说的,在某一种身份的面前只展示自己某一面,那不过是美好的愿望而已。"

李鸿垂着眼帘眉头紧锁,涣散的目光落在一只鸭腿上,好半天一动不动,似乎在发呆。终于他抬起了头,平静注视着崔晓园:"你对SM了解多少?"

"很少。积累了些纸上谈兵的知识。"

李鸿思索片刻,开口说道:"一般人大概都把它理解为施虐和受虐,其实它包含的范围很广。施虐和受虐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热衷于这两项的人,看重于肉体而不是意识上的感受,他们可以单纯依靠疼痛就能得到快感。另外更多人喜欢的其实是捆绑和约束,所以有人把SM称为BDSM,还有很多人更倾向于统治和被统治,统治一方是Dom, 另一方是Sub。爱玩这个的一般都会涉及角色,比如老师和学生,警察和罪犯,徐波爱玩的就是这个。"

"那你呢?"

"我分不清。"李鸿想了想,接着说:"这些都不是泾渭分明的。"他仔细看着崔晓园,研究了一会儿,摇头说:"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不知道你会接受哪一种。还有,你对自己又了解多少?你有多少受虐的倾向?你这么冒失地提出来要当我的奴隶,你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你对疼痛的忍耐力有多少?对侮辱你人格的行为你又能容忍多少?"

"不知道。"崔晓园闪着明亮大眼睛:"不试怎么知道?试一次看看?"崔晓园顽皮眨眨眼,跃跃欲试。

李鸿看着她,目光越来越柔和,低哑的嗓音如同梦呓:"你知道挑逗我的后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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