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的背！”索菲惊叫道。
女子迟缓地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索菲惊恐的脸，缓缓地倒在地上。
索菲哗地一下撕开女子的衣服。她布满伤疤的背上有两个触目惊心的弹孔。
索菲徒劳地试图止住喷涌的鲜血。小女孩站在边上，惊恐地看着她母亲和鲜红的血。
女子转过身来，黄昏最后的一道霞光照在她的脸上。
她用清澈的眼睛看着索菲，慢慢地摇摇头。她伸出手满是鲜血的手，颤抖着抓住女孩的手，用尽最后力气把它放在索菲手中。
“塞拉姆。”她看着索菲的眼睛轻声地说。
——————
“使者”把电话慢慢放回座机。他的身子靠在硬木椅背上，脸回到了先前的阴影里。
面前的墙壁没有覆盖、粉刷过，露出古旧的褐色石头，各种形状，不同大小，巧妙地镶嵌在一起，沉默如逝去的年月。
他看着墙壁，陷入沉思。
刚才电话那边的人告诉他索菲昨晚化名飞往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
他现在知道了索菲从加油站消失后去了哪里。他也知道是谁安排索菲去了埃塞俄比亚。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索菲会自愿去了非洲。他原来以为经历过去一周的一系列的事件，索菲会隐名埋姓，从此消失。
“使者”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微笑：他喜欢顽强的对手。
他知道索菲去埃塞俄比亚去见谁，他也知道那个坐在轮椅里的怪物的目的和能量。但是他没有担心：不管他的对手是谁，不管他们有多强大，没有人能和他匹敌，没有人能逃过毁灭和死亡的结局。
他对这点没有一丝怀疑，因为他能清楚地看到即将发生的事情。
他伸手拿起面前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他满意地听到对方在第一声铃响过就接了电话。
他用他特别的口音对着话筒说道：“亚的斯。亚贝巴，埃塞俄比亚。她要去见的人是。。。”
——————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索菲拉着小女孩的手和难民们一起奔跑。他们的后方是溃败的政府军和叛军交战的枪声和爆炸声。
小女孩一声不响紧跟着索菲，就像刚才她们离开她母亲时一样。
索菲感到小女孩的手越来越重。她停下脚步，蹲下身子，示意小女孩爬上她的背。小女孩犹豫了一下，照做了。索菲背着她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跑。
后面激战的声音和光亮渐渐消失。奔跑的人群慢了下来。
索菲感到气温开始下降，风大了起来，吹在她被汗打湿的衣服上凉飕飕的。小女该在背上挣扎着，索菲把她放下来，她在索菲的边上走着，小手紧紧地拉着索菲的手。
天上的云慢慢散了，露出弯弯的月亮和漫天的星星。
稀疏的星光下是一片平原，间疏地低矮的树。在平原的尽头是平缓上升的山坡。山坡脚下有一片树林，边上散落着些尖顶的圆形物体。
这是一个被遗弃的村庄。近十年的内战和那场举世震惊的饥荒给这个不知名的村庄留下荒芜的土地，颓倒的茅屋，和挥之不去的死亡气息。
村庄中间有块红土的空地，周围环绕着尖顶茅屋。索菲带着女孩边走边看，试图能找到一点能吃的东西。但是所有的地方像水洗过一样，没有任何可以充饥的食物。最后他们走进一间茅屋。
茅屋中一片漆黑。站在低矮的门口，索菲一手拉着小女孩，一边试图看清屋里的东西。
茅屋的尖顶有一个破洞，有极其微弱的光漏下来。屋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地上铺着一些草。索菲走前一步，屋子中央的地板上有个火塘，上面和边上散落着一些发白的灰。火塘边上有些残破的瓦罐。索菲注意到在火塘的另一边靠墙地方有一个黑影。
索菲慢慢地绕过火塘，向那个黑影走去。草在她的脚下发出细碎的声音。这时她感到她的手突然被抓紧。小女孩停住了脚步，不愿往前走。
索菲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用另一只手摸着小女孩的头，让她别怕。
小女孩松开一只手，踌躇地跟着索菲往前走。
索菲在黑影前三米处停了下来。这是一个坐着的人。从她的穿着上，索菲判断她是一个女子。
“嗨。。。”索菲轻声招呼。
那个女子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拉着小女孩的手站在那里，索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从茅屋外面的远处传来嘈杂声。
索菲踌躇着，决定转身离去。这时面前突然亮了起来：天上的浮云突然被风吹开，星光透进茅屋。
在稀疏的光亮之中，在无边的黑暗前方，索菲看到一具已经被风干的女尸。她一对黑洞洞的、已经被什么啄去眼睛的眼眶正对着索菲。。。
索菲惊叫一声，一把抱起小女孩，冲向门口。
星空下，索菲抱着小女孩，蹲在地上。她大口喘着气，抑制自己狂跳的心脏。远处又传来一阵嘈杂。索菲抬头，看见一些穿着迷彩服的政府军溃军走进了村庄。
索菲和小女孩穿过大部分难民们聚集的空地，走到村子的尽头。两人走进一个四处漏风的茅屋。索菲心有余悸地四处看了看，确定屋里只有她们两人。然后两人坐在一个角落里。
索菲解下肩上的包，倒出里面的东西：她母亲的遗物，两瓶她的药，没有任何吃的东西。
“对不起，什么吃的也没有。”索菲对小女孩说。
女孩沉默的低着头。
“忍一下，我们天亮就去找点吃的，好吗？”
女孩没有说话。
索菲摸着女孩扎着小辫的头：“塞拉姆是你的名字吗？”
女孩依旧沉默。
索菲靠在墙上，让女孩的头枕在她的大腿上。她轻轻地抚着着女孩的背。女孩的身体动了一下，更紧地贴近索菲。索菲能感到女孩软软的身体。她抬起头，从残破的屋顶看到漫天的繁星。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和母亲四处奔波的时候，有时就在野外、或是谷仓里过夜，她就这样枕着母亲的大腿睡去。。。
累极了的索菲迷迷糊糊地睡去。
朦胧中，索菲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她一下惊醒过来。她伸头从墙的缝隙向外看去：两个拿着枪的士兵向她们的茅屋走来。
索菲轻轻地推醒小女孩。
两个溃军士兵手里猫腰走进草屋。他们抽出腰间巨大的砍刀，用刀刺探屋里的每个黑暗的角落，寻找食物。
索菲抱着小女孩躲在茅屋外，从一个缺口向里看。
士兵骂骂咧咧，愤怒地用砍刀在屋里乱砍一阵，什么也没有找到，失望地向门口走去。其中一个突然停下脚步，扬起脸在空中闻嗅。索菲迅速地缩回身子。
两个士兵出门，脚步声渐渐远去。远处再次传来女人的尖叫，枪声，然后是一片安静。
索菲松了一口气，她转过头来，向小女孩微笑一下。这时她看见女孩睁着大眼睛看着她，脸上布满了恐怖。
索菲诧异地转过头，一只大手捂着了她的嘴。
远处的士兵在叫人，索菲感到嘴上的手捂的更紧了，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脖子上。她转头看到带着贝雷帽下面一张漆黑的脸和一双血红的眼睛。
叫声渐渐远去，四周一片平静。
士兵从腰上抽出砍刀，指着索菲，示意她如果喊叫就杀了她。他松开手，一把抓住索菲的领口，把她拖进草房。索菲一边挣扎一边回头寻找小女孩，但视线之内看不到她。
她逃走了。索菲充满恐惧的心里有一丝安慰。
士兵一把把索菲推倒在地上。他喘着粗气，身体不可控制地发抖，赤红的双眼看着索菲的身体。他跪在地上，用两腿夹住身下的索菲。他把刀放在边上，开始解开皮带。
索菲尖叫着拼命反抗，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身上的巨大的身体。
士兵停止解裤子，右手猛力打在索菲的脸上。
索菲感到眼前一黑，所有的视线失去聚焦。然后是脸上撕裂地疼痛。火烧般疼痛突然变成一种熟悉的刺骨彻寒。一股寒流从她的脸流向身体，她感到她的血管里的血开始咔嚓咔嚓地结冰，身体一截一截失去知觉，眼前有巨大的雪花飘下来。。。
士兵一把撕开索菲的上衣。
索菲全身瘫痪，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木然的看着面前变成野兽的士兵。。。
突然，索菲模糊地视线的看到一个细小的黑影冲向士兵。小女孩像一只小兽，露着尖利的牙齿，一口咬在士兵的胳膊上。
士兵疼的大叫一声，胳膊一挥，小女孩像破娃娃一样飞出去，撞在墙上，掉在地上，一动不动。
愤怒和仇恨突然充满索菲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她狂叫一声，伸出手指抓在士兵的脸上。顿时几道深深血印出现在士兵的脸上。士兵发出野兽般的吼叫，一手遮住脸，一手去拿身边的砍刀。索菲趁机一掀，从士兵身下挣脱出来，向小女孩爬去。
士兵咆哮着，一把抓住索菲。
索菲感到自己的脚踝被像一个铁钳钳住。然后她的整个身体被猛力翻过来摔在地上。一个膝盖把她死死地钉在地上。
黑暗中，索菲仰面看着士兵的脸。这是一张恶魔的脸：通红的眼睛，流血的伤口，放大的瞳孔。高举的砍刀在黑暗中闪着磷火般的光。
砍刀带着巨大的力量向索菲的脸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