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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公寓的房门，两天没回来，一切还是离开时的老样子，我根本懒得理会了。
床头留言机的红色小灯不停地闪烁，我看了一会儿，拔掉电话线和电源，不论是谁，留下过怎样的话，都是过去式了，我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好好睡一觉之后回公司实验室上班！
我洗干净手，换上睡衣，吃了药，钻进被子，很快睡着了。
我们三个在计划时间内顺利完成了合同要求的第一个实验。
可第二个实验就不那么顺利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几个数据的测试结果不如人意，我们开会调整方案，采取不同的测试手段，但结果就是不行，实验的耗材远超预算，洛佩兹先生婉转地提醒我们这件事，我一个劲地跟洛佩兹先生说抱歉，但抱歉终究不解决问题，我们三个不眠不休，开始怀疑实验结果是如何来的。还好，贝克先生站出来，和我们一起开会，我们把各种想法和他汇报了，他建议我们和施密特教授谈谈，也许能想出什么别的办法。出人意料，施密特教授看了我们的报告和实验结果，居然建议我们三个在学校做这个实验，贝克先生同意后，我们三个在学校的实验室，很快就得出了需要的测试结果。
大喜过望之余，David 婉转地提醒我，“Jasmine，我知道你是个负责任的好姑娘，以后在得出试验结果前，请别再跟洛佩兹先生说抱歉了，你根本没有任何错误，这次就是他提供给我们的实验材料质量太好造成的！”
西雅图的雨季又来了，天空灰蒙蒙的，草地的颜色褪去了枯黄，变得绿油油的，柏油路被小雨冲刷得异常干净，我站在学校实验大楼门廊下，抽到第二支烟，David抽着烟凑到我身边，“Jasmine，我刚才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
“没有，”我弹弹烟灰，“我没想到说句抱歉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David的黑眼珠闪亮亮的，“也许在你们的文化里，抱歉只是一句话，但是在这里，”David 用烟头指着湿漉漉的人行道，“你对别人说抱歉，意味着你承认自己确实有错：想犯错，犯了错，需要为已经犯的错误承担责任。”David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Jasmine，整个实验里，你工作的时间最长，记录得那么仔细，有什么错吗？”
我望着灰蒙蒙的天，吐出口烟，“谢谢你，David，可是，假如真有了不好的结果，你觉得是不是必须有人要承担后果呢？”
David耸耸肩，“就算实验真的失败了，也是我们三个一起承担，怎么会只有你一个人犯错误呢？”
我抑制住快要涌到鼻腔的酸楚，“David，你不介意我抱抱你吧！”
David笑呵呵地张开双臂，“Jasmine，趁着Jason没看见，我很乐意！”
我抱了抱David，他身上的烟草味呛得我泪流不止，又被David取笑，“哦，Jasmine，最好也别让Jason看见你哭！”
我用手指抹去眼泪，“谢谢你！David，今天我能睡个好觉了！”
“我也是，我们终于又完成一个试验了！”David把抽完的烟蒂摁灭了。
按合同规定的第三个实验开始了，西雅图的雨越下越大，哗啦哗啦的，雨小的时候，我和David 会在雨里跑跑步，看着眼前如注的大雨，我只好站在实验室门外抽烟，Jason 推开门，手插在口袋里走到我身边，咳嗽了几声，“Jasmine，你已经抽了两根烟了，是不是还在想刚才开会的时候洛佩兹先生的话？别介意，他虽然掌管着实验经费，贝克先生也说过，万一有超出预算的事，我们可以给贝克先生写报告的！”
我点着第三根烟，“谢谢你，Jason，我在想别的事！”
Jason搓搓手，“我知道你从中国回来心情很不好，Jasmine，祖母去世对谁都不好过。我的祖母虽然有八个孙子女，却特别疼爱我，现在我只要回盐湖城就会到她的墓前坐坐，和她聊聊天。Jasmine，相信我，只要你爱你的祖母，她在天堂里一定会知道的！”
我狠狠地吸了口烟，压制住就要涌出的眼泪，望着西雅图秋季少见的豪雨，“Jason，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你和David这样的好伙伴！”
我和韩灿同在G公司上班，能在公司里碰见的机会却少之又少，我们偶尔通通邮件，说说近况。韩灿不忙的时候会约我去离公司不远的一家中餐馆吃饭，我点好菜，摸出烟，刚要点上，又放下，“对不起，我忘了！”
韩灿给我倒上茶，“没关系，我理解，习惯动作！”
我把烟收到包里，“韩灿，我以为你会劝我戒烟呢！”
“那是医生的事，我不会劝你。”韩灿喝了口茶，“再说，你看咱们公司，女的抽烟的远比男的多的多，压力太大，不然怎么办？总比喝酒强吧？”
“你的压力也挺大，就没有什么坏习惯。”我没恭维韩灿，就事论事而已。
韩灿摇着头笑，“我比你们大点，藏得深罢了，万一不小心被你发现了，别尖叫出声就好！”
我被韩灿逗笑了，“还能怎么吃惊？嗯…你这模样，连烟都不抽，呵呵…那个，把咱俩捏成一对倒有可能！”
韩灿点指着我，“瞧你现在这样子，八成又吸毒又和我暧昧！”
我摸摸脸，“我看起来有那么糟糕吗？”
菜上来了，韩灿给我盛了碗汤，“织云，多吃点，我知道你最近工作忙，还有其他一堆事，可再怎么样，也得多吃点！”
我搅搅碗里的汤，“韩灿，你在外面这么多年，一个人遇到特别为难的事怎么办？”
韩灿低头喝了口汤，“工作上的事，按部就班，一点一点解决吧！”抬头看我，“你知道，我可没什么故事，最多被别人捏出点事，也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我叹了口气，“假如发生了一些事，不是你本心希望发生的，可事情的结果却和你息息相关，你怎么解释？”
韩灿很认真，“是你故意让它发生的吗？”
我摇摇头，“我根本不知道，也不希望它发生。”
“那就实话实说好了！最坏的结果能怎样？”
我放下汤匙，“我也不知道最坏的结果会怎样，可是韩灿，”深深地吸了口气，“有的时候我也想不明白，什么是事实？什么又是实话？”
万圣节到了。前两年，我没钱也没时间过这个老少咸宜的快乐节日，今年被Julia抓着，一定要打扮我，“Jasmine，我在大学修过艺术课，保证给你一个惊喜！”
万圣节那天是工作日，大家穿着各色好玩的衣服，开着玩笑，根本没心思做实验，干脆坐下来一边聊天一边写报告。
下班时间一到，我关了电脑，和David一起坐上Jason的车，去接Julia，然后去酒吧闹到半夜，没喝酒的Jason把我送回公寓。
公寓楼的外墙装饰得像个鬼屋，加上时明时暗的灯光效果和淅沥沥的小雨，肯定能吓跑路过要糖的孩子们。
我喝得有点多，晕乎乎地从包里摸出钥匙，打开公寓楼的大门。
从凄风苦雨的室外进来，顿时感觉公寓楼大厅里暖洋洋的，大厅一角摆放着各式雕刻好的南瓜和草垛，红叶之类的装饰。我晃晃脑袋，看着公寓楼大门的镜子里映出的女吸血鬼：我穿着拖地的黑色紧身长裙，衬得肌肤雪白，上围丰满，腰肢纤细，臀部曲线毕露。我照Julia教的，去酒吧前在脸上敷了厚厚的油彩，灯光下白得瘆人，画着长长的黑眼线，涂了大红的唇膏，又在唇角特意画上几滴鲜血，加上披散的黑色长发，赢得了一片掌声，被大家称为“最美的女吸血鬼”，几个爱闹的还凑过来，非让我在他们脖子上留下印记不可。
我看着镜子里几乎认不出来的自己，翘起嘴角，指着镜子里的人，“嘿嘿！沈织云，你是最美丽的吸血鬼！”
话音刚落，西装革履的他面无表情地从草垛后面缓缓站起来，直直地看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