渥太华 - 演出篇

终于到了九月二十六日。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秋天,温度适中,天高云淡,又高又远的太阳已经不再像七月时那么霸道地要熔化一切。我反而喜欢这样的阳光:温暖而不灼热,你尽可以脫掉外衣,无遮挡地,伸出双臂,尽情地去拥抱他。

阿岗昆学院大剧院坐落在渥太华的中心偏南,流线体的外观,加上浅色的外砖,银灰色的铝合金,和淡蓝的玻璃幕墙,显示着一股流畅而又明亮的现代感。剧院的设施完善,只是舞台上要增设一个站得下250人的大台阶,为我们的演出增加了很多费用。

正式演出前,还要再到演出场地排练一回,称为试台。我跟大多数人一样,以前总是坐在下面观众席上,等待着节目赶紧开始,演出精彩固然高兴,赶上节目出错的时候则更是窃窃自喜,兴灾乐祸。这次完全不同,我们是观众评价甚至取笑的对象了。女歌友全部一身白色及地的长裙,脖子上围着一条鲜红的长纱巾。男歌友则是六一儿童节的标准打扮 - 白衬衫,黑裤子,只有红领巾被换成了黑领结,看上去有点儿像鸡尾酒会上的男招待。但是,所有人的脸上,都飘荡着兴奋而又略显紧张的微笑。有人哼着“黄水谣”的调子,有人还在背“保卫黄河”的歌词,倒真有几分正式演出的认真劲儿。这近300人,唧唧喳喳地坐满了阿岗昆学院大剧院的休息室和更衣间。

 

试台了,站在高高的台阶上, 体会着“我站在高山之巅,望黄河滚滚”。俯视着台下空空的观众席,我幻想着过一会儿那座无虚席的观众,雷鸣般的掌声,没准儿还有送鲜花的。。。“咳,说你那,怎么不唱啊,再不张嘴,我真让你出去啊”- 乔指导的喊声惊醒了我的美梦。好不容易熬到今天,可不能被赶出去。其实试台的内容和以前的练习也没什么太大区别,该大声的时候要大声,该轻快的时候要轻快,可是我们这些业余选手,基本上一周以后就全忘得一干二净。 也亏得这个乔老师有这么大的耐心,每次练习都要重复,他倒不真生气。不过,谁知道下一次啊。

笔直地站了一个小时,试台终于结束了,身体已经感到疲劳,肚子开始咕咕叫。集体购买的比萨饼及时送到,一群恶狼不再顾及形象,狼吞虎咽地咀嚼着这平时并不中意的劳什子。但谁有时间在乎这个,边吃边聊,我还意外见到了一位本地小有名气,但未曾谋面的画家。在这期间,观众已经陆续进场。当本地人就是好,时不时可以在观众中看见熟人,呼朋唤友,又是一番家里家常。听着亲友的连番夸奖,明知是客套话,也不由自主地有些飘飘然的得意。来的观众当中,最重要的当属中国驻加拿大的大使罗照辉及夫人。首都人民的好处啊,就是容易见到大官儿们。事后听说,罗大使特别满意这次演出,在后来的大使馆国庆节招待会上,还特意提到我们的演出非常成功,这是后话。

 

时间一到,只听舞台监督的一声呼叫,合唱团上台了。。。

 

演出,像梦一样,记得,又不记得。

 

只记得,看见台下,黑乎乎一片的观众,我紧张得不得了,站在那儿,一动不敢动;

只记得,睁大双眼,紧紧盯着指挥的双手:手一抬高,我就拼命的喊, 手一放下,我就轻轻的唱;

只记得,出了状况,心里着急,要成为别人幸灾乐祸的笑料儿了,但是指挥却能从容地暗示钢琴伴奏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一段曲子;

只记得,支起双耳,听着观众的热烈掌声,难道不能再大些? 嗷嗷儿叫的,难道不能多坚持一会儿?

只记得,紧攥双手,满是汗水,也顾不得许多,全擦在我一年只穿一回的西裤上;

只记得,跟着大家,走下舞台,台阶一直在晃,可我晃得比它还厉害。。。

 

一切过得太快了。 我根本不记得唱的什么,怎么唱的,那些歌就像黄河水一样,一下子就流出来,冲过去了。它们关在我的脑海里的时间已经太长, 似乎要迫不及待地闯出去,见一见这世界, 见一见观众们。

 

终于结束了,演出过去了,兴奋过去了,有一分疲劳,有一分轻松,又有一分失落。。。

 

驾车回家,已过午夜,习惯性地打开微信,看一看歌友们在干吗。微信群里已经像开了锅一样,照片录像满天飞。谁让照相机那么便宜呢,在如今,最简单,最便宜的就是照个相了,搞得那些专业摄像师越来越难混饭吃。看着各式各样的照片,又读着歌友们的一篇篇此起彼伏的短信,讲感受,道感谢,祝贺演出成功,回忆美好的时光。。。我试图要静下心来,回想一下这两个多月的经历。可是,心却难以平静,那些曲调依旧时而响起,那些画面依旧时而浮现,占领着我的脑海,打断着我的思路,使我不能集中精力。“心哪,静一静;气哪,喘一喘”,睡觉,天快亮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高。依旧是渥太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秋日,天气快要冷了,枫叶又要红了,每年都是如此。头脑清爽了一些,回想起昨晚,试图回忆一切,记住一切的努力, 不禁一笑:该记得的自然会记得,该忘记的自然会被忘记,顺其自然,才是长久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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