渥太华散记(三):见证华人沧桑的老火车站

此一言堂非彼一言堂也。此一言堂,乃是万言堂中之一分子。无此一堂之言,便无百家之争。故君子“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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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丽都运河往北,经过渥太华大学再走约一百多米,便可以看到一栋半老不老的建筑。这就是渥太华的老火车站,曾经是加拿大太平洋鐵路的一部分。太平洋鐵路横贯加拿大东西。它造就了无数的百万富翁,但也在加拿大华人的心里,划下了一道深深的也许永远也不会真正愈合的伤痕。

说来话长。

1812年加拿大和美国经历了两年半的战争之后,美国兼并加拿大的努力暂时告一段落。其后美国南北矛盾加剧,终于导致历时五年(1861-1865)的内战。血与火的历练,成就了林肯时期的强有力的内阁。文有老谋深算运筹帷幄的国务卿威廉·苏厄德,武有久经沙场威震天下的大将军尤利西斯·格兰特。这样的将相组合,自然使邻国胆寒。

加拿大不幸便是这样的一个邻国。不幸中的大幸,是林肯于1865年遇刺后,美国总统由副总统安德魯·詹森接任。这安德魯·詹森是美国历史上公认的最愚不可及的总统,再加上美国内战之后,百废待兴,才给了加拿大一个喘息的时间。

但加拿大的国父们却深知喘息的时间有限。加拿大那时还是英国的殖民地,美国随时可以借口与英国的恩怨出兵加拿大。如果加拿大可以立国,美国便相对地出师无名。于是加拿大匆匆忙忙地于1867年7月1日立宪,由加拿大省(如今的安大略和魁北克)、新不伦瑞克、新斯科舍三个英属北美殖民地组成加拿大联邦。

但立国虽然缓解了武装冲突的危险,但蚕食和经济侵略的危险还在。那时的美国领导人摊开北美的地图,便会立刻注意到两个重要缺陷。一是没有一条贯穿美国东西的交通大动脉。这个缺陷,林肯在时就早已指出,并且决定要修建一条横贯东西的铁路,只是由于内战而耽误了。二是刚由国务卿威廉·苏厄德从俄罗斯买来的阿拉斯加孤悬天外,与美国本土隔着不列颠哥伦比亚。为了弥补这两个缺陷,美国政府决定沿着加拿大的边界加速修建北太平洋铁路。

美国人这一招,立马令加拿大的国父们寝食难安。马克思说,人类社会的发展,取决于生产力;而生产力的发展,又取决于交通和能源。《智取威虎山》里夹皮沟的老乡都知道,火车一响,黄金万两;火车一开,吃穿都来。如果美国人的火车一响,不列颠哥伦比亚的老百姓便黄金万两;如果美国人的火车一开,不列颠哥伦比亚的老百姓便吃穿都来。那么人心向背,自不必说。如果不列颠哥伦比亚落入美国的怀中,加拿大便失去了整个太平洋海岸,而美国则可以将阿拉斯加和本土连成一片。

于是加拿大的国父们在惶惶不安之中,情真意切地邀请不列颠哥伦比亚参加联邦,并许诺要造一条横贯加拿大东西的铁路,直达温哥华。

可是造铁路需要的几万劳工,却到哪里去找?

于是我们华人的前辈们,便在巧舌如簧的人贩子的欺骗下,鱼贯而入大轮船的又脏又潮的底层,来到了大洋彼岸,在那落基山的高崖深谷之中,从事最辛苦最危险的工作,死伤无数。

有人说我们文革后成年的这一代人一辈子受了两辈子的苦,可我们做华工的祖先们的一辈子,又何止是两辈子的苦!

铁路在华工的血泪之中向着天际延伸,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加拿大国会和政府的一系列排华法案,不让华人在加拿大立足。鲜血和生命,并没有换来最基本的权利和本该有的尊严。这一系列排华法案,经过几代华人的抗争,才在2006年换来了加拿大政府的半真半假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声道歉。

这样的一声道歉,如何能抚平那深深的伤痕?

可是旧伤痕上又添新伤痕。

2015年的加拿大大选,总理哈珀的嘴里竟然蹦出一个新词,老牌加拿大人(old stock Canadians)。谁是老牌加拿大人呢,是那些不把我们祖先当人的那些白人和他们的嫡系子孙么?虽然哈珀百般辩解,但大多数加拿大人已经认定他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于是哈帕的保守党大败,哈珀也引咎辞去了保守党党魁的职务。

毕竟已经是2015年了。看看这天,看看这地,看看这丽都河水,怎能容得种族主义的杂音?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要保存古迹,因为古迹提醒我们不要忘记过去。忘记过去,就是背叛。

这老火车站,和那长长的一条铁路。华工的血,华工的泪,还有那站在落基山之巅遥望祖国的有家难回的切肤之痛。

毋忘在莒。

(如果想更多地了解渥太华,可继续读渥太华散记(四):劳里埃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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