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渐入佳境
1主管的微笑
有时，我和本在公司某处碰上，他总是朝着我笑，那笑容里是很多尊重和满意的成份，有时我甚至感觉那是欣赏般的笑意。不知是为何，我平时与领导层少有接触，跑办公室也不勤快。遇到新同事闹事什么的也不上报，遇到机器故障能自己鼓捣就自己鼓捣，尽量不找人麻烦。不象伊朗开机手，动不动屁大点事就找领导解决，还经常告这个状那个状的。最近与她合作的一个欧洲女象得了她的真传，两个人合作得一塌糊涂，两人个性太相近了，谁也不是吃素的，互相告状。有一次，我正准备到仓库取点材料，正好看到欧洲女在和本嘀咕伊朗女的不是，说她不愿意干什么什么活，只有她一个人干等等。我一笑经过，我看到本的脸色不太好看，以前伊朗女也向本打我小报告，这真是风水轮流转呀，我不报复她，自然有人整她。让他们互相整去吧，我还是干好自己手上的活。
最近我们部门新上了一套杯子汤设备。新设备一上，我很快就熟悉了流程。电脑打印的参数设置什么的，各种内置设置什么的也都很快上手。新产品一上线就准时交货，产品看上去体面而且标准。领导带着一波波人来参观，看我们的演示都是很满意。可是，其他部门生产荷兰酱的打印设备有故障了，生产出来的酱袋上面都是空白，没有生产日期，也没有保质日期，这样的产品根本就不能出厂。
本找到我，说，只有麻烦你了，还是用以前的多米诺旧打印机，把日期打印上去再包装。我以前用过这个旧打印机，也不知道它现在躺在哪里呢，有一次我看到维修部的人把它象拉废铁一样拉到一个角落里，那部旧机器早已落满了灰尘。那机器本就应该淘汰了，可是为了应付突发事件也会暂时保留。想到那个笨重的老机器我心就一凉，开机等待就要十五分钟。可是本交给我的打印任务也得完成，怎么办呢？我的眼睛一瞥就看到崭新发亮的新机器：打印汤杯子的机器。可是那些参数什么的全是为了打印小杯子的，怎么样可以转化成打印一公斤的荷兰酱袋呢。我打开电脑，开始折磨里面的所有参数，我试验了几次之后终于修改成功，我测试时，发现传送带的速度太快，我打印的字只能偏向右下侧，很难看。我跑到机器另一侧开始调打印头的位置，把支撑杆拉出来，向上升高，这样打印的字就是中右的位置，如何让它打到中间就好了？我看到支架还可以横向拉，我打算试一下，正在我动手的时候，维修部的史高特走过来，说，你在干啥呢？我说，荷兰酱的打印机坏了，我在想办法打印日期。他看了一眼我已经测试出来的上面印有荷兰酱字样的袋子说，谁把整个程序改了？我小声说，是我干的。他用一种象看陌生人一样的眼光，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然后帮助我把拉杆拉长，又在电脑里调了打印延迟参数，再打印一看，所有的字都打在了袋面中间，很清晰。我说，不错。谢谢你了。
我把打印出的样品送到质检部，他们都说不错，可以开始正式打印了。
接下来我就一袋袋打印，也没有告诉本我换了新机器，没有用多米诺。可是，没多久本就来找我了，他和另一个下午主管两人一起，走到我面前，看了一眼打印出来的袋子，和下午主管说，真好真好，她太聪明了。本满眼含笑地说，我听到有人说，你自己改了电脑设计，把用来打印汤杯的机器给用上了，真是不简单呀。本向我竖起了大拇指。象这种事，如果换了别人早就跑到领导那里去邀功了，可我一直没有报告，只是默默做着自己的工作，这是中国人骨子里的沉默如金吧。
有时工作很忙时，本在楼下就用广播喊我的名字，让我打电话给他。我打电话给他，他并不先说工作，而是客套一翻，问我，好不好？问我昨天晚上吃的什么？还问我看了昨天晚上的冰球比赛没有？我想那一刻他是把我当成了一个本地的加拿大男人，因为加拿大男人只要有冰球比赛都会看。他似乎意识到扯得太远了，又说，你可能都睡了，那时都一点多了，加拿大输了。说了那么多，我都快忍受不住了，他找我肯定不是说冰球的。他似乎也听出我的沉默代表着没兴趣，转而说，你把谁谁派下来，下面忙，我说好吧，没什么事，我就放电话了。他说，好。放下电话，我心里开始嘀咕，本这是怎么了，对我的电话风格大改，以前让我回电话时，都是直奔主题，砰砰砰，一顿命令下达。难道说，他升职以后，性格也会变吗？我才不信呢，他还是那样一个雷厉风行，眼光凌厉的人。但是，我意识到一定有什么，让他改变了对我的态度，小小的我，在他的眼里，也许正在变成大大的我，至少大到不可以再忽略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