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33年五月,占据辽东的鲜卑慕容部落领袖,东晋任命的大将军慕容廆去世,他的世子慕容皝在六月即以平北将军的身份代行平州刺史,接管政权。慕容皝字元真,是慕容廆的第三子,长得一幅帝王相貌,身材高大。慕容皝雄毅而且多有谋略,崇尚经学,善好天文,最初官拜冠军将军、左贤王,封望平侯。后来又因率众征讨,累次建功,再拜平北将军,进封朝鲜公。
慕容皝即位后,便立即大赦囚徒,派遣长史王济等人奔赴建康告丧。慕容皝同时任命长史裴开为军谘祭酒,郎中令高诩为玄菟太守。慕容皝又任命带方太守王诞为左长史,王诞觉得辽东太守阳骛有才,便将这位置让给他。慕容皝便任命王诞为右长史。阳骛字士秋,是右北平无终人,父亲阳耽就在慕容廆那里任职,官至东夷校尉。阳骛少年时即清廉好学,目光长远。他最初任平州别驾,屡次提出立国安邦的建议,很多都被采用,慕容廆对他十分称奇。
辽东的鲜卑酋长宇文乞得归被部落的东部大人宇文逸豆归驱逐,死在外地。慕容皝带兵讨伐宇文逸豆归,大军来到广安。逸豆归大为恐惧,请求讲和。慕容皝于是在那里修筑榆阴和安晋两个城池后撤军回来。
慕容皝刚即位时,用法严峻,国内民众很多人整天提心吊胆。主簿皇甫真恳切地劝谏,但慕容皝不听。皇甫真字楚季,是安定朝那(今宁夏固原)人,二十岁弱冠时即以高才被慕容廆聘为辽东国侍郎。
慕容皝庶兄建威将军慕容翰和母弟征虏将军慕容仁都颇有勇略,屡立战功,很得士心;季弟慕容昭也有才艺;三人都有宠于慕容廆,慕容皝十分忌妒他们。慕容皝即位后,慕容翰叹道:“我受任于先公,不敢不尽力。幸赖先公的英灵,我征伐总是有功。这是上天赞助我国,并非人力可以成就的。然而人们都以为是我的功劳,认为我是难以制服的雄才而成为君主的威胁。我岂能坐以待毙!”便和儿子一道投奔鲜卑段氏。段氏酋长段辽历来知道他的才干,本来就一直希望得到他,因此非常喜爱重用他。
慕容仁从平郭(今辽宁盖州)前来奔丧,跟弟弟慕容昭说:“我们一贯很骄矜,过去经常对嗣君傲慢无礼,而嗣君为人刚严,即使没得罪他还怕他七分,何况我们都得罪过他!”慕容昭道:“我们都是正嫡,国家有我们的一分。兄长历来得士人之心,我在朝内尚未被他怀疑,找个间隙,除掉他不难。兄长可迅速举兵从外面过来,我将作为内应。事成之日,给我辽东就够了。男子举事,不成功便成仁,不能效法建威将军,偷生在异域他乡。”慕容仁道:“弟弟说得对!”便回到平郭。同年闰月,慕容仁从那里起兵西进。
有人将慕容仁和慕容昭的阴谋告诉了慕容皝,慕容皝不信,派遣使者前去验实。慕容仁的军队已到了黄水,知道事情泄露,便杀了使者,撤兵回到平郭。慕容皝于是知道真相,赐慕容昭死,并派遣军祭酒封弈前往辽东慰抚那里的部队,同时任命高诩为广武将军,率领五千军队和自己的庶弟慕容幼、慕容稚、慕容军、慕容汗、以及将军佟寿共同前往讨伐慕容仁,与慕容仁军队在汶城北面大战。结果慕容皝军队大败,慕容幼、慕容稚、慕容军都被慕容仁捉获。佟寿曾是慕容仁的司马,便投降了慕容仁。襄平县令王冰和将军孙机等人趁机在辽东城起兵响应慕容仁。封弈不得入城,只好和慕容汗一块回去。东夷校尉封抽、护军乙逸、辽东相韩矫都弃城逃走,于是慕容仁占有了全部辽东地盘。段辽以及鲜卑各个部落都和慕容仁遥相呼应。慕容皝追思皇甫真当时的劝谏,觉得他有远见卓识,便任命皇甫真为平州别驾。
公元334年初,慕容仁任命司马翟楷为东夷校尉,任命前平州别驾庞鉴为辽东相。不久后又自称平州刺史和辽东公。
慕容皝派封弈去攻打在白狼的鲜卑酋长木堤,派扬威将军淑虞去攻打在平冈的乌丸酋长悉罗侯,把他们都杀了。慕容皝派部将刘佩攻打乙连,但没有攻下。
段辽派兵袭击慕容皝的徒河(今辽宁锦州),慕容皝部将张萌出兵把他打败。段辽又派弟弟段兰和慕客翰共同攻打柳城,柳城都尉石琮和城大慕舆泥合力坚守,段兰等人攻不下后退兵撤走。段辽大怒,严厉责备段兰等人,命令他们必须攻拔。休息二十来天后,段兰又增兵来攻。士兵无不身披厚重的战袍,手持盾牌,制作飞梯,四面俱进,攻城昼夜不息。石琮和慕舆泥日益加强防守,杀伤敌兵一千多人,段兰最终无法攻拔柳城。慕容皝派慕容汗和封弈等人一道前来救援。慕容皝警戒慕容汗道:“贼气正当锐利之时,不要和他们争锋,应当顾全大局,切勿轻进。必须集中兵力,整好阵容,然后再出击!”慕容汗禀性骁勇果敢,用一千多骑兵为前锋,直接挺进。封弈一再劝阻,但慕容汗不听。结果和段兰军队在牛尾谷相遇,慕容汗大败,部队阵亡大半。幸好封弈整顿阵容后奋力作战,才没有全军覆没。
段兰想乘胜穷追,慕容翰担心他会就此消灭了自己原来的国家,便劝止道:“为将的应当慎重,审量敌我的实力,不在万全的情况下不可盲动。如今我们虽然挫败了他的偏师,但并未改变大势。慕容皝很有诈术,喜欢埋伏。如果他发动全国的兵力,亲自带领来抗拒我们,而我们孤军深入,众寡不敌,这是自取危亡的死路。况且我们受命的时候,只是要求取得这一胜仗。如果违命贪进,万一失败,功名都没了,有什么脸面回去!”段兰道:“他们已经束手就擒,还会有什么余力对抗我们?将军只不过担心我就此将你原来的国度消灭了而已!如今千年在辽东,我们如果进军后胜利了,可以把他迎接回来成为国嗣,这样终究不会辜负将军,致使你的宗庙断了香火。”千年是慕容仁的小名。慕容翰道:“我投身相依,没有再回去的道理。他们国家的存亡,跟我何干!我只是为你们大国着想,而且也为了珍惜殿下的功名而已。”便命令自己的部队,打算单独撤兵。
段兰再次攻打柳城,又架飞梯,又挖地道,围攻了二十来天。石琮亲自带领将士出击,打败围军,斩首了一千五百级。段兰不得已而退兵。
秋八月,王济从建康回到辽东,晋朝廷下诏派侍御史王齐前往祭祀辽东公慕容廆,又派谒者徐孟和闾丘幸等人前往策拜慕容皝为镇军大将军、平州刺史、大单于、辽东公,承制封拜,就和慕容廆时一样。东晋使节的船在马石津靠岸,但全被慕容仁拘留了。
九月,慕容皝讨伐辽东,大军抵达襄平(今辽宁辽阳)。辽东人王岌秘密送信请降。慕容皝大军入城,镇守襄平的翟楷和庞鉴单骑逃走。慕容仁所任命的居就县令刘程投降,新昌人张衡捉拿了县里的其他官吏也投降了。慕容皝想把辽东的居民全都活埋,高诩谏道:“辽东人的叛变,实在不是他们的本意,只是惧怕慕容仁的凶威而不得不服从他。如今元恶还在,我们刚刚攻克这座城池,就匆忙加以夷灭,这样还没攻下的城池,就断了归顺的念头了。”慕容皝这才打消了活埋的主意,于是仅仅把慕容仁所任命的地方官吏杀了,分别把辽东的几个大姓迁徙到棘城去。他接着又任命杜群为辽东相,安抚剩下的百姓。
十二月,慕容仁派兵袭击新昌,慕容皝的守将王寓把他打败赶走,接着将新昌的民众迁移到襄平去。
公元335年秋七月,慕容皝立儿子慕容俊为世子。又安置左右司马两个要职,让司马韩矫和军祭酒封弈担任。慕容皝又恢复韩恒参军的职务。韩恒后来升迁为营丘太守,很有政绩。
慕容仁让被扣押的王齐等人回到南边去,但王齐等人却从海道直奔棘城,然而被海上风暴耽搁了。直到十二月,徐孟等人才抵达棘城,慕容皝这时才接受了东晋朝廷的任命。
段氏和宇文氏各自派遣使者前往拜见慕容仁,在平郭城外下馆。慕容皝帐下部将张英带了一百多骑兵从间道潜行伏击他们,杀了宇文氏使者十多人,生擒了段氏使者回去。慕容皝又派遣封弈袭击宇文别部涉奕于,缴获了很多战利品后凯旋而归。涉奕于率领骑兵追来,在浑水又一番苦战,结果再次被封弈打败。
公元336年春正月,慕容皝准备讨伐慕容仁,司马高诩建议道:“慕容仁背叛君主抛弃至亲,是人神共怒的罪过。先前这沿海的海水未曾冻结,但自从慕容仁反叛以来,已经连续三年冻结了。而且慕容仁专门在陆道上防备我们,或许上天有意要让我们趁着海水结冰从海上袭击他。”慕容皝觉得有理,但其他臣僚都说涉冰危险,不如从陆道攻击他。慕容皝说:“以往海水连冰凌都没有,而自从慕容仁反叛以来,正像高司马所说的,海水冻结已达三次。当年汉光武帝因滹沱河结冰以成就大业,上天或许也赋予我一样的机遇!我决心已下,有再反对而扰乱军心的,斩!”
不久,慕容皝即率领他弟弟军帅将军慕容评等人从昌黎东面,踏冰而进,一共行走了三百多里。到历林口时,慕容皝舍弃了辎重,带着轻兵直奔平郭。离城七里时,慕容仁的探马发现了,急忙回去报告慕容仁,慕容仁才慌忙地狼狈出战。当时张英伏击并俘获段氏和宇文氏两国的使者时,慕容仁后悔没有穷追张英。待到这次慕容皝亲自率领大军前来,慕容仁还以为慕容皝只是又派出一支小部队来骚扰,便跟左右部下说:“这次一匹马都不能让他再逃回去了!”接着,慕容仁将他全部兵力布署在城的西北。被俘后投降了慕容仁的慕容军带着他的部队投归了慕容皝,导致慕容仁军心动摇。慕容皝趁机大举进击,大破慕容仁。慕容仁逃走,但他帐下部将全都反叛,于是便被生擒。慕容皝先把这些叛将都杀了,然后赐慕容仁死。丁衡、游毅、孙机等人都是慕容仁所信任的部下,慕容皝捉拿他们后把他们也都杀了。王冰自杀。慕容幼、慕容稚、佟寿、郭充、翟楷、庞鉴往东逃走,但慕容幼在半道中又折回来。慕容皝的军队追上翟楷和庞鉴,把他们杀了;佟寿和郭充则逃奔高句丽去了。慕容皝赦免了其馀被慕容仁误导的官吏平民。慕容皝又因为他走海路的建议而封高诩为汝阳侯。
慕容皝凯旋归来后,在棘城的朝阳门东建立了由皇家耕作的藉田,安置官吏负责。
夏六月,段辽派中军将军李咏袭击慕容皝。李咏直奔武兴,但遇上大雨,只好退兵。慕容皝部将张萌追击他,生擒了李咏。段辽另外又派了段兰率领步骑数万人进驻柳城西边的回水,宇文逸豆归也出兵攻打安晋,作为段兰的声援。慕容皝率领步骑五万人向柳城进军,段兰害怕,不战而遁。慕容皝带兵往北直奔安晋,宇文逸豆归吓得抛弃辎重逃走;慕容皝派封弈率领轻骑追击,大破宇文逸豆归。慕容皝跟各个部将说:“这两个虏寇因为无功而返会老羞成怒,一定还会回来,我们应当在柳城左右设置埋伏,等待他们。”便派封弈率领几千骑兵埋伏在马兜山。三月,段辽果然带着几千骑兵重新入侵安晋,结果被封弈的伏兵打得措手不及,造成他的大将荣伯保阵亡。
九月,慕容皝派遣谋士刘斌和阳景送徐孟等人回建康。
慕容皝接着又派世子慕容俊讨伐段辽占据的几个城池,派封弈攻打宇文氏部属的一些部落,都大获全胜而归。
慕容皝在他的京城树立纳谏的木杆,用以广开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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