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第一部 太原会战 第一章 天崩地裂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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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崩地裂

 

第一节

“九一八”!

“七七事变”!

终于打起来了!忍了这些年,总算打起来了!

可是打起来又怎样,平津弃守!

刘承业怎么也想不清楚,不是委员长在庐山发表讲话了吗?“政府对于卢沟桥事件,已确定始终一贯的立场和方针。俺们知道全国应战以后之局势,就只有牺牲到底,无丝毫侥幸求免之理,如果战端一开,那就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宋哲元怎么还给学校下命令,不准搞排日教育、排日活动。29军一会儿想打,一会儿想和,这就让北平城内外出现了奇异的一幕:日军摒壕架炮,秣马厉兵;29路军拆垒填壕,清除路障,双方都忙得不亦乐乎。好多学生和市民都质问29军,战士们也是茫然不答。

战和不定,最后弃守,29军跑了!

跑也跑不好,既不安排断后,也不安排路线,快成了谁想跑谁跑。29军南苑的部队撤回城里的途中遭到伏击,死了几千人,29军副军长佟麟阁、132师师长赵登禹牺牲。

7月30日,代理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兼北平市市长张自忠贴出的布告,称:今日29军撤出北平,乃中日战局发展所致。退出北平后的29军向保定一带集中兵力,以继续抵抗。劝告民众各安生业,不要惊惶自扰。?

很遗憾,老百姓并不买这位“日本友好人士”的帐,把“友好”布告撕碎。这也就罢了,就算是一些“愤青”吧,可是让这位“代理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兼北平市市长”感到郁闷的是,日本人竟然也觉得冀察政务委员会已经没啥用了,安民告示起不到安民的作用。第二天,日本华北驻屯军司令香月清司中将的安民告示就贴在了张自忠刚刚贴出的安民告示上。

“七七事变”一开始,刘承业和同学们今天去劳军、明天上街宣传抗日,同学们热血沸腾地忙的不亦乐乎。“华北虽大,却容不下一张书桌”,想着29军再像4年前一样用大刀片狠砍小日本的脑袋,拼了命似的给29军鼓劲。可是29军变了,舍不得华北的地盘,总想还做地主,可是小日本能让你当地主吗?打又不打,和又不和,结果小日本一动手,傻眼了,不过20多天,一切都结束了,只好跑吧。

学校自然要南迁,安顿到哪儿还定不下来,反正是向南呗。学校头几天已经发出通知,暂时解散,同学们各自回家,待安顿好后再向同学们发出通知复校。自打通知一出,学校顿时大乱,教职工忙着整理各种器材,准备装车南运,学生们就没人顾得上管了。刘承业和几个同学这几天和没头的苍蝇一样,在学校里乱撞,一会儿情绪激昂,从甲午战争说到现在;一会儿万念俱灰,从现在说到甲午战争,昏头涨脑的过了几天,发现学校里没几个人了,想了想,回家。和几个同学一说,大家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看,说那就各回各家吧。

一想到回家,刘承业心里一阵温暖。想起了爹娘、小妹,还有秀儿。一想到秀儿,刘承业心里就长了草似的,痒痒的,心慌得很,坐不住了。秀儿是头几年订的亲,要不是上学早就成亲了。两家是世交,打小还在一起玩,一定了亲,秀儿再也没和自己说过一句话。唉!怨自己啊,家乡是个小地方,出了这样一个“大秀才”,自己狂的不行,老想着先立业再成家,干一番大事业再说!结果现在学也没得上了,混了好几年了还是两手空空。自己都23了,秀儿也20了,在家乡早都有孩子了,真的是耽误人家了。可是秀儿好像没有一点怨言,从来就是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不过总是抿着嘴角不和他说话,有话也是冲着小妹说。秀儿越不说话,承业就越着急,就越想和她说话。秀儿总是和承业的小妹在一起,不给单独相处的机会。

今年冬天回家过年时,总算逮着一个机会。那是快开学了,行期越近,承业就越想看见秀儿,心里就越慌。那天,秀儿和小妹还有自己在屋里坐着,秀儿也好像愿意和自己待着,只不过要抓住小妹。那天小妹不知道想起啥来,从炕沿上跳起来就跑出去了,秀儿一把没抓住小妹,脸就红了,头一低,站起来就要走。承业从板凳上一下子站起来挡住了路。秀儿只好站住,手脚都没地放了,走又不好,不走也不好。承业一伸手就抓住了秀儿的手。秀儿吓了一跳,轻轻地“啊”了一声,秀儿往回抽自己的手,承业紧紧抓住,秀儿抽了两下手没抽动,也只好由他。秀儿的脸红的就好像新娘的红盖头一样,连耳朵都红了,头也抬不起来了。秀儿的手又白又细,天天干活还是这么绵绵软软的。承业把秀儿的手合在手掌中,轻轻摩挲着,秀儿低着头,纤细的身子微微颤动着。承业看着秀儿又细又白的脖子和一点点儿又嫩又白的后背,闻着秀儿身上淡淡的香气,胸膛一下子就热了起来,放开手一下子就把秀儿搂在怀里。

秀儿一下就急了,使劲往外推。秀儿细细的腰肢哪能有劲抵挡承业的胳膊,承业还是紧紧搂住。俩人你推俺搡,承业的脚踩到了板凳的横撑上,一个趔趄,秀儿乘机推开承业,转身抓住了门栓,停了停,喘了喘气,定一定神,回头瞟了承业一眼,水汪汪的的眼睛满含笑意,跑了出去。

这下好了,自打这次以后,到临走,刘承业再也没见到秀儿。走的那天。小妹拿来两双鞋垫,说秀儿姐给的。刘承业把小妹叫到一边问你秀儿姐咋不来,小妹说秀儿姐她说生气了。这把刘承业吓了一跳,拿着鞋垫,刘承业有点后悔了。每次回家,秀儿总会给承业绣上两双鞋垫,再让小妹给承业。鞋垫绣的很漂亮,承业都舍不得用,洗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有一次有个同学看见了非要不可。这个家伙生活在大城市,从没见过绣花鞋垫,一见这个喜欢的不得了,上来就要。刘承业才舍不得给呢,这个家伙最后要出钱买,2块大洋,一只鞋垫1块大洋。刘承业动心了,上学这些年光花家里的钱,2块大洋都够半个月的伙食费了。这个家伙买了鞋垫后也没穿,拿图钉直接钉在宿舍的墙上了,说是艺术品。

刘承业拿了1块大洋到德州银楼给秀儿买了个银簪子,想了想又给小妹买了个小银镯子,2块大洋就花光了。回家的时候,趁着没别人,先给小妹银镯子,小妹喜欢的不得了,戴上就不摘下来。然后悄悄的把簪子递给秀儿。秀儿一见就笑了,拿大眼睛狠狠地看了承业一眼,说,俺是姑娘,要啥簪子。承业看着秀儿的大辫子,一下就窘住了。不过秀儿还是拿过簪子仔细看起来。看了一会,脸上柔柔的笑着,冲着小妹说,在外面要吃好,身子要紧,省啥也别从嘴里省。承业一听来了精神,连说没有没有,就把2块大洋鞋垫的事说了。秀儿一听,俏脸一绷,把簪子往炕上轻轻一扔,说,你把俺也卖了吧。说完扭头就走了。

刘承业这可没主意了,心里觉得这事办坏了,咋把秀儿给自己绣的鞋垫给卖了!刘承业后悔得直揪头发。

小妹在旁边光看自己的镯子,一点也没注意到秀儿恼了。她一抬头说,秀儿姐走了?咦——这是给秀儿姐的吧,她咋忘了?俺给她送去。拿起簪子就跑了。到晚饭,小妹才回来,爹娘都在,刘承业也不敢问。娘一见小妹的镯子,就问,小妹说哥给买的,还给秀儿姐买了个簪子。刘承业的脸都红了,把头一低,吃饭。娘哈哈笑起来了,你这个憨娃。爹也扑哧笑了。刘承业恨不能地上有个缝好钻进去。

过了两天秀儿又来店里帮忙,进门也没看刘承业一眼,伸手就干起活来,刘承业在秀儿背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慌的不得了。突然他发现秀儿的大辫子上银光一点,仔细一看,原来秀儿把簪子插进大辫子,就露出一个簪子头的银花来。刘承业这下才长出一口气。

刘承业想到这儿,喘气也有点粗了。回家,回家看看再说。想着,就开始收拾东西。穷学生,就一个柳条箱,一个被窝卷,和还没走的两个同学打了个招呼就走。

日本人已经进城了,好些地方都挂上了膏药旗,青天白日旗一面也看不见了,不是20多天前的景象了。那时大街上人潮涌动,群情激奋,遍地红旗,时不时有29军的部队走过,大家欢腾四起。现在冷冷清清,行人莫不低头疾行。

突然,前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刘承业吓了一大跳,四周一看,赶紧走进一家商铺。陆陆续续又走进几个人,都站在门前窗口向外张望。“轰隆隆”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震得门窗“哗啦啦”直响,刘承业有点紧张,看了看四周几个人,大家脸都白了。就一个大汉,抿着嘴向外看着。

一个刘承业从没见过的怪东西从门前缓缓开过,“哗啦啦”大地都在颤动。刘承业明白了,这是战车!战车上面挂着膏药旗,一辆接一辆慢慢开过,刘承业的腿随着大地一起颤动,嘴里发干。和同学们以前讨论过飞机啊、战车啊,唾沫星子乱飞说如何如何炸掉战车,打烂这些乌龟壳,小日本有战车,俺们有血肉长城。今天看见战车了,这么近的看见这些钢铁怪兽了,嘴里直发干,一点唾沫都没了,腿还直抖。刘承业想,应该把讨论的地点改在这儿。当年满清购回“镇远”号后,是所谓远东第一大舰,小日本根本没有。李鸿章对日本人说“要谈判,时间你们定,地点俺定,就在’镇远’号上!”看来是有道理的。

开过几辆后,刘承业发现战车的样子变了,和头几辆不一样了。终于都过完了,大家都松了口气,互相看看,一个个神情尴尬,都觉得——唉!一个人忽然说,这后面的战车和前面的长得不一样啊。大家就开始叽叽喳喳说开了,战车炮筒子有多粗啥的。那个大汉突然说,后面的战车是当年“九一八”东北军不抵抗送给小日本的,有好几十辆,还有二百架飞机,另外还免费赠送了十万支步枪。立刻有人就破口大骂某某某人起来。刘承业的学校里也有东北籍的同学,提起这个人没有不骂的。唉,刘承业叹了口气,定定神,看了几个人一眼,低头走出去直奔汽车站。

汽车站乱哄哄的,人人都急得不行。刘承业一打听,张家口战事紧张,有可能日本人要打张家口。刘承业也急了,要是张家口走不成,那就太绕远了,十天半个月也回不了家。使劲挤到售票口,还有,11点发车,走到哪儿算哪儿。赶紧掏钱买票。拿到票,刘承业松了口气。还有半个多小时,提着柳条箱、扛着被窝卷,进了站找到了汽车,爬到车顶把箱子、被褥放好摆好,慢慢下来,四周看看,几个人在阴凉地里说话,他就走过去,站在外边慢慢听。

听了一会,刘承业越来越紧张了。日本人正在准备北平的入城式,一两天就举行;南口正在开进部队,好像还是中央军;上海也在开进部队,好像要打了。张家口还没动静,不过日本人肯定是要打的。张家口,刘承业很熟悉,经常在街上能看见身着和服或佩着日式刀的日本人,还听说日军特务机关住在天主教堂里。

“张家口!发车啦!”。司机站在车顶上大喊一声,把行李网一盖,捆好,爬下来钻进驾驶室,点着了火。刘承业三步两步跳上汽车,车上人快满了,找个座,车就开了。

出城门,待遇都变了,大日本帝国的士兵给站岗,真是神气的不行!车出北平不远,就是昌平。在这儿,车上的人都趴在窗户上看部队。部队急匆匆的走着,军装是绿色的,和29军的灰军装完全不一样。车上有人就说,这是中央军,厉害,干死小日本!

部队很多,刘承业看也看不完,后来有点失望,没看见战车!一辆都没有看见!又想起在北平城里看战车那个大个子说的话来了,恨得又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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