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到了县城,黄秘书和小孙、小涴他们照例在那里等候着。
黄秘书问起昨天晚上在李银花那里有没有休息好,李笛娅说休息得很好。突然,她想起来什么,问道:“黄秘书,记得您说过白水的酒很有名,我奶娘也这么说。白水的酒是什么酒?”
黄秘书笑了:“你不知道啊?这可不行,是白水人就得知道。白水是杜康的家乡。杜康知道吧?他是中国最早发明酒的人,四千多年前了吧。他就是咱白水大杨乡人。那儿有个杜康泉,回头带你去看看。还有仓颉庙,一起转一转。”
李笛娅“哇”了一声。昨天刚听出租汽车司机说到仓颉造字,今天就听说杜康造酒,全在自己的故乡白水县,李笛娅这时很有一种自豪感。
几位在那里等了两个多小时。黄秘书频频看表,最后说:“算了,不等了。我看他们是不会来的了;即使来也不会是你亲娘家的人。”
李笛娅:“为什么呢?”
小孙也问:“是啊,黄秘书怎么这么肯定?”
黄秘书:“他们就是昨天打电话来问这问那的人,他们来是有条件的。我就觉得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去了美国,是亲娘,肯定不会这么挑挑拣拣的。我看这么着吧,这儿留个人看着,我们抓紧时间带李笛娅去医院抽血,把该做的事给做了,然后我们就出去把周围名胜转一转。你看怎么样?”
李笛娅:“也好。”
几个人走出秘书室,穿过走廊,冷不防迎面走来了一个男人。男人肩上挎着一个包,四十五岁上下,看样子刚刚刮过胡子了。他穿着白色短衫,灰色裤子,皮带有些老旧,却是整整齐齐系在腰间。他脚上穿一双运动鞋,样式不新,不过鞋子满新。
男人在他们跟前站住了,一双带着忧郁神情的眼睛看着他们。
男人:“我找县里黄秘书。”
黄秘书:“我就是,你有什么事?”
男人的眼神显得更加的忧郁,“不是有个美国来的女孩吗,我来……认女儿。”
几个人互相对望了一下,李笛娅已经是目不转睛盯着男人打量了。
黄秘书:“好吧,跟我们来。”
还是那个会客厅,现在面对面站着的是李笛娅和这个男人。
不知为什么,这个男人的出现,让李笛娅的心跳个不停。她不断打量着这个男人。他显然是特别打理一番才到的这里。他的额头皱纹密布,他的脸庞显得忧郁而憔悴。她等着他开口。
男人怔怔地看着李笛娅,用低沉的声调说:“我叫雷康道,白水冯雷镇人。十八年前,我不顾妻子的反对,把刚出生一个星期的女儿丽丽放到了县城另一头的林皋镇桥墩下。我有罪……家里穷,我想要个男孩能顶得上来,不要女孩跟着受苦。林皋镇条件好一些,放桥墩下,所以不会淋到雨,又容易被人看到,那里是路口……为这个事,我后悔了十八年。从那天看到网上和报上的消息起,我心里就又是高兴,又不知要怎么办。高兴的是我女儿命硬,竟然到了美国;矛盾的是不知道要不要来相认,我有罪,我没有勇气……”
李笛娅听着,强忍着不让眼泪涌出来。“如果你说的是实话,那,我妈妈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男人手捂住脸,哽咽着说:“你娘她没有福气活到今天……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所有的人!我该受惩罚!”
门外的黄秘书和小孙、小涴等人早就按捺不住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黄秘书动容,却难掩些许失望和沮丧。弃婴万里找亲娘,而眼前的这位,看样子说的是真话。
“这位雷先生,希望李笛娅真是你的孩子,这样你也不用那么自责了,你妻子在天之灵也得到安慰了。先别难过冲动,咱们先办手续,好吧?”
“坐监的手续吗?”男人迷茫地看着黄秘书。
黄秘书:“我们不管坐监的事,希望女儿找到了你也免去牢狱之灾。我说办手续,指的是抽血化验,证明你就是她的生身父亲。”
大家出去一商量,都觉得雷康道是九个认亲的人中唯一一个故事和李银花讲的情况吻合的人,他最有可能就是李笛娅的亲生父亲。雷康道的抽血时日当场便确定了下来。
李迪娅低头不语,她发现自己的心已经悄然裂成两半。一半希望雷康真的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另一半却不希望。她发闷的胸部隐隐发痛。
当天,李笛娅本人跟随黄秘书到医院接受抽血化验,接着游览白水的名胜古迹。虽然是阳光灿烂,景色怡人,两人的心里却都几分阴郁。虽说什么可能性都想过,却没有人愿意设想这最坏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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