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选
经过又一次的讨价还价,双方最后通过了有关 文件。首先由哈里森将军和南日将军在板门店签署, 几小时后最高司令官——彭德怀、金日成和克拉克 将分别在各自的总部签字。
7 月 27 日星期一,近 10 点的时候,联合国军 和共产党代表陆续进入新建的 T 形和平塔。凯斯·比 奇注意到联合国军成员在墙一侧的席位上就坐。共 产党代表坐在对面神态严肃而冷峻。“北朝鲜代表佩 带金色肩章,穿蓝色的带红条纹的裤子。与之形成 对照,中方代表身着灰色制服,未有任何饰物,显 得非常肃穆。”
10 时正,哈里森和南日步入大厅,他们在铺着 绿色桌面呢的桌子旁就坐,然后签上各自的名字。 比奇回忆说:“挑选演员的导演再也挑选不出另外一 对像他们这样形象迥异的人了。哈里森短小,长相平平,他本来也许应该是一位浸礼会教士,他的衬 衣领敞开着,胸前没有佩带任何勋章。南日则年轻 多了,身材高大,表情冷峻,是一位典型的美男子。”
两人在 18 份停火文件上签了 18 次名字,但相 互未说过一句话。“我听见远处大炮的轰鸣声,这是 驻守板门店战线的海军陆战队在最后示威。”比奇回 忆道。停火拖了近 12 个小时才得以实现,因为共产 党的通讯设施不好,花了很多时间向其各部队传达 指示。“当仪式结束时,哈里森和南日又像木偶人一 般从座位上站起来,步出了大厅。战争终于正式结 束了,尽管是在犹豫不决的情况下结束了。”
下午一时,马克·克拉克钻进汶山苹果园的军 营戏院。戏院已挤满了军官和士兵,克拉克在舞台 前一条长桌旁坐下。拍摄现场的新闻和电视摄像机 的灯光非常强烈,令人难以忍受。克拉克在签了 18 次名字后,宣读了一项声明:“此时,我感到的并不 是狂喜,相反,我想祈祷,我们也许能够成功地通 过困难的努力使这次停火能真正有利于人类。如果 从这一刻我们看到了一些希望的话,那就是在我们 等待希望的同时,我们必须意识到我们的拯救需要不懈的警惕和奋斗。”
他很庆幸这场杀戮已经结束,但同时他认识到 反对共产主义的斗争在他的一生中是不会结束的。 朝鲜战争仅仅是在自由世界的周围地带所进行的一 场劳民伤财的小“战斗”,敌人仍还没有被打败。
彭德怀在签署停战协定时,他正在这样想:“既 然我们已经这样干了一次,这表明在未来我们将一 次又一次成功。对于我的人民来说,这是一个快乐 庆祝之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并肩战斗, 抗击了西方世界最强大的军队。“中国人民志愿军同 北朝鲜人民以及人民军在三年的血与火的洗礼中形 成了同志般的情谊,这种情谊更进一步加强和巩固 了我们的国际主义感情。”
那天晚上夜幕渐近时,乔治·S·巴顿上尉——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著名指挥官的儿子,第 140 坦克 营 A 连连长——注意到敌方发射的炮火明显减弱。 前沿阵地的战火都在逐渐平息下来。但乔治上尉和 附近的人仍保持高度警戒状态。他们并不相信中国 人。“我们都认为在整个前沿阵地我们将遭到对方一 次猛烈的攻击。到了晚上 7 点钟,整个世界万籁俱寂,似乎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会觉察到。”这种寂 静持续了两个小时,然后敌方阵地上空升起了绿色 的信号弹。信号弹还未升至最高点,它散发的光芒 便照耀了整个弹痕累累的战场,炮弹随即从敌方阵 营飞扑过来。整个前沿阵地的北部响起了震耳欲聋 的爆炸声。数以千计的大炮和迫击炮炮弹发射过来, 爆炸声此起彼伏。巴顿召集他的部下,命令他们仅 向固定目标开火。他说:“我告诫他们要坚守在坦克 里待命,其实也用不着我最后下这道命令。但是在 整个这段时间,我们驻守的阵地上实际上并没有发 一枪一炮。”
大约 9 点半时,一串红色的信号弹升至天空。 “就像关上厨房的煤气炉子一样,战火骤然停止。 一瞬间,战场又是死一般沉寂,让人揣摸不透,偶 尔能听到受伤的韩国士兵痛苦的呻吟声以及部队下 级指挥官嘈杂的说话声,”巴顿说道。从美国军队驻 守的山头那边升起白色的信号弹,猛烈的炮火击中 了中国军队的阵地。“炮声震耳欲聋,令人难以忍受。” 巴顿接着说道。
比奇正在前沿的海军陆战队指挥所。迫击炮和大炮不断地怒吼着,士兵们蜷缩在战壕里。现在与 其说是一场战争的结束,还不如说是一场战争的开 始。离美军哨所最近的中国军队仅在 35 码之外的一 个以赫迪·拉马尔的名字命名的哨所。一名排长向 连长肯尼思·麦克莱思上尉报告说:“敌人在哨所上 面走动。”上尉命令打开探照灯。比奇出去查看。哨 所被探照灯照得如同圣诞树一样发光。但除了一辆 炸毁的坦克黑色的残骸之外,比奇什么也没有看到。 有人说道:“距停火只有半小时了,中国军队再 也没有时间发动任何作战行动了。”
“他们是想利用这最后的时刻发起攻击,”另外 一个人反驳道。 比奇又听到电话话筒里有人请示的声音:“敌人 正在‘石头城’上走动,他们没有射击,也没有干 别的事。我们怎么办?”
“我们为什么不向他们开火?”一名战地卫生 员说道,“离停战还有 25 分钟。”
“我再说一遍,不许开火,”麦克莱思上尉在话 筒里说道,“除非敌人从我们的堡垒缝隙里钻进来, 21 点 45 分后不许再开火。如果敌人真从堡垒缝隙里钻进来,就用你们的刺刀。”
“蠢驴,用刺刀!”有人嘟哝着。
晚上 9 点 45 分,每个人都走出哨所,站在战壕 里。他们注视着仍被探照灯照得通亮的“赫迪”哨 所。一只遭惊吓的鸟,看到黑夜突然变成白昼,慌 忙躲过探照灯的光束。死一般的寂寞再次降落在前 线。所有的武器都停火了。海军陆战队员从掩体里 蜂拥而出,毫无顾忌地站在月光下,注视着对面哨 所上的敌人,而仅仅五分钟前,这样暴露地站着是 必死无疑的。
“山谷里吹过的凉风吹拂着我们的面庞。一只 蚊子在我耳边嗡嗡飞着。云块飘过,露出一轮圆月。”
10 时正,射击检查官迪克·威廉中士发射了一 颗白色的信号弹。紧接着发射的信号弹将天空照得 如同白昼一般。但是,中国军队一方则始终是一片 黑暗。欧内斯特·麦克法兰中士接到命令要捡起空 弹壳,准备后退二千码。
“这一切似乎都出人意料,”麦克法兰中士喃喃 自语,“战争以这种方式结束似乎总觉得不太对劲。”
不远处,海军陆战队下士马丁·拉斯能够看到白色、红色、黄色的信号灯照亮了整个山头。美丽 的圆月悬在天空上,如同中国的灯笼一样漂亮。他 看到士兵们出没于掩体,一些人头戴着钢盔,身穿 防弹背心。我们首先听到的是从驻守天军里(音译) 墓地后面的中国军队驻地上传来的一阵刺耳的尖叫 声,中国军队在唱歌。战壕下大约一百码处,有人 正在放声高唱海军陆战队的颂歌,别的人也在随声 附和,大声唱着歌词,唱出的调子各不相同。宽阔 的水稻田对面,人们划着了火柴。后来中国军队慢 慢走到山底,把糖和手绢作为礼物放下。山上面的 美军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他们奉上级命令,不能和 敌军亲善。 乔治·S·巴顿中士[cdhyy 注:前面说是上尉。] 在他的驻地想听受伤的韩国士兵的呻吟声。那个美 丽的夏天晚上他所听到的全是盛满米酒的酒杯的砰 砰撞击声和人们的狂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