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伊人(84)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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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何葭还是选中了张帆家附近的一处高层复式,二手房,附近学区属于上海一所著名的公立试验小学。她的解释是:“虽然维维现在跟着妈妈,可是谁知道未来有个什么变故?万一以后他要跟着我们生活,可以跟成成一个学校,这个学校在上海毕竟属一属二。”

张帆取笑她:“你是为自己以后生的孩子上学做打算吧?”

何葭笑笑:“我不一定能生。”

他们把沈远征和姑父姑妈的房子一起挂牌上市卖,打算在自己家附近再买一套稍微小一点的一层单元给他们住,互相照顾起来方便。

装修照例是何葭拿的大主意,用的是替她装修提篮桥老房子的施工队,包工包料。一日何葭在新居监工,接到孙茗的电话。

刚回国的时候何葭登报寻亲,生父母没找到,却结交了这么个同病相怜的朋友,时时出来喝茶聊天,倾诉一些心事。

孙茗在电话里问:“有没有时间?出来喝茶逛街。”

何葭知道她有话要说,约了一家咖啡店赶过去。

孙茗精神焕发地坐在她面前,眉梢眼角都是笑。何葭坐下来要了杯茶,笑问:“什么事这么高兴?你出来跟老公请过假没有?上次我给他好一顿盘问,他几乎把我当作你的同性恋女友。”

孙茗喝口咖啡,笑着说:“我跟我养父母谈开,说自己要去寻亲。”

何葭一愣,旋即问道:“他们如何反应?你是怎样下定决心的?”

孙茗说:“这一阵我看了很多书,文学的哲学的社会学的,中国的外国的,总是找不到答案,最终还是被我老公看破。他对我说,你做好准备没有,如果你的生父母是千万富翁,你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或者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不愿意你回去平分未来的遗产,你如何处理;如果你的生父母是市井小民或者农民,家无余财还身有重病,需要你出医药费,你如何处理;如果你的生父母是有头有脸的政府高官或者名家学者,因为这些原因不能认你,你如何处理,你都想好了没有/?有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如果有,能够承受,你就去找,我支持你。如果没有,你,你且放弃这种想法,以后准备好了再说。”

何葭听了,呆了两分钟,感动地说:“你老公这么有水平啊?从电话里真听不出来。那你养父母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你老公有没有好的建议?”

孙茗说:“有啊。他对我说,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就觉得你对父母的态度有些奇怪。你现在混得不错,比你父母比你妹妹都好,你何必跟他们计较?他们不过跟大多数的人一样,是两个有些私心的普通人。他们有私心不错,可是也没太亏待你,还是把你养大成人,供你念书念到大学毕业。我知道外地的一些做父母的,女儿虽然是亲生的,可是为了供儿子上大学,还是牺牲女儿的前途,让她们念中专或者直接工作,比起这些父母,你父母不算差了。你跟他们好好谈谈,就算他们反对,你自己悄悄去找生父母,无论找到与否,还是要像对亲生父母一样对待他们,日久见人心,他们自然会理解你。”

何葭简直对这男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你老公是做什么的?太有水平了!”

“他在大学教书。” 孙茗微着,一脸幸福地说,“从这件事上我才明白,夫妻之间是需要交流的。以前我把这件事自己扛着,扛得很辛苦,很累,还让夫妻之间产生了猜疑和裂痕。你看,当一切摊到桌面上的时候,一个人的难两个人分担,两个人的智慧胜过一个人的聪明,我真的很轻松。”

何葭点头:“是,感情需要交流和互动。”

孙茗说:“我跟我父母谈了。一开始他们不能置信,不能理解,我跟他们解释,说明,我只想知道我是谁,并不是忘恩负义。后来我帮我妹妹介绍了一个更好的工作,他们都很感激我,对我比以前好多了。何葭,你不知道,我以前心理上承担着这个负重,一直在怀疑生命的意义,不想要孩子。现在我改变想法了,不管生父母找得到还是找不到,我都打算生个孩子,让自己的生命更完整。”

何葭点头:“那多好。找到了告诉我一声。”

孙茗也点头,眼睛闪闪发光:“如果我找到了,你一定是第二个知道的人——第一个当然是我老公。”

因为是包工包料,他们的新房装修进度相当快。新房装修好的时候,沈远征跟何葭举行了婚礼。

这是一次小规模的婚礼,只是在去东南亚度蜜月前请了亲朋好友吃了一顿,总共才五十来个人。

当然新娘子跟别人总要有些区别。姑父对婚纱尤其反感:“大喜的日子穿白多丧气?好好的中国人什么都学老外,外国人放个屁都是香的。”

沈远征和姑妈都说:“这话你就当耳边风,听过就算。你爱穿啥就穿啥。”

何葭笑笑:“我喜欢大红色,喜庆。”

她那天穿的是一身定做的真丝红色印花旗袍,把姑父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直夸她漂亮。

晚宴搞成自助餐的形式,敬酒以及仪式都没有,所以恶做剧也无从上演。阿青穿一身西服站在沈远征身边充伴郎。伴娘只得一个,就是丽迪亚。那一天丽迪亚穿着粉色的西式小礼服,俯在何葭耳边说:“姐姐,你真漂亮。我以后结婚也要穿旗袍。”

何葭笑着问:“你跟阿青有计划吗?”

丽迪亚说:“我还很年轻呢!我到二十八以后再考虑结婚的问题。我很享受目前的生活。”

年轻一代,想法跟老一代不一样。

最意外最吃惊的要算何伟。他跟沈远征算账:“你用兄妹之情骗了我半辆车!”

沈远征嘿嘿地笑。

大家要他老实交待他是怎样把何葭重新骗得投怀送抱的。沈远征说他们说话太难听。他说何葭从来没有投怀送抱,是他死皮赖脸硬往前靠。

李春明凑上来说:“沈远征你跟我一起那么长时间,怎么就没有多少长进呢?什么是除非你叫警察赶我走我就走?你应该这么说,不走不走就不走,就算你叫警察来我也不走。”

众人大乐。张帆瞪他一眼:“你以为人人都象你那么脸皮厚?”

李春明冲她抛媚眼:“脸皮不厚怎么能把你骗到手?”

张帆把何葭拉到一边说:“陆小雅让我转达她对你的祝福。”说着递上一只小小首饰盒。

何葭应了一声,打开来看,确是一条漂亮的黑珍珠项链,18K的搭扣,显得富贵典雅。

张帆又说:“我问她为什么不来当面对你说。她说她还没修炼到那种境界。”

虽然她做得洒脱,可毕竟她是她前夫的新妻,而这个前夫她曾经深爱过,爱到她几乎失去自尊。

何葭说:“你替我谢谢她。”

这时沈远征过来拉何葭去拍全家福,大伯伯,大伯母,姑妈,姑父,何伟,沈远征,何葭还有维维,长辈坐在前排,小辈站在后面,维维坐在爷爷腿上。

除了维维,人还是那些人,只不过何葭的身份变了,妹妹变成媳妇。

李春明拉了何伟跟沈远征谈一个大合同。沈远征说:“我管不了这个合同,我要去度蜜月。”

李春明看住何伟控诉:“你看看令弟,简直是全无斗志。我看他这一生就要毁在女人手里。”
这时候张帆拉着何葭凑过来说:“你们要谈工作去公司谈,把这里搞得跟董事会开会一样干什么?”

李春明一口否认:“没有,我们没有。我们都在听远征讲他以后的打算。”

何葭好奇:“你什么打算?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她看住他。

沈远征说:“我打算留长头发。”

众人不解:“改行搞艺术?”

“不”,沈远征说,“象新疆小姑娘那样梳一脑袋辫子,让葭葭揪起来方便。”说着跳起来逃。

是,当年他的叛逃已经成为终生的辫子,动不动何葭就要揪一揪。她跟他发嗲:“你是叛徒。”

他就要做出后悔莫及的样子来满足她。她对他拳打脚踢,他就要作出痛苦的样子。

晚宴结束,李春明开车回家的时候对老婆说:“你说人是不是犯贱的?当年陆小雅为他做这做那,这个远征就是视而不见,闷闷不乐;你看现在何葭指挥他做这做那,他做得屁颠屁颠的,我倒搞不懂了。”

张帆白他一眼:“千金难买人家愿意,你管得着吗?我现在算明白了,你讨我不是讨老婆,是找一个免费佣人呢。”

李春明哈哈大笑:“明白了也晚了。”

他们的酒宴摆在宾馆,附送新婚套房一晚。沈园正跟何葭回到那家宾馆的新房,送走客人,沈远征不住地看着何葭笑。她问他:“你笑什么?”

他回答:“你再也跑不掉了。”

她反驳:“当年跑掉的是你!”

“好,是我,是我。我再也不跑了。”

“那么不许笑。”

“好,我保证从此以后很严肃。”

何葭忍不住笑起来,上前踢他一脚。

沈远征顺势拥住她。他觉得他足够幸运,隔了这许多岁月,她并没有变多少,她还是他的那个娇憨的葭葭。

 

Lilyc 发表评论于
他们很幸运,有很多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虽然铭心刻骨,却只能远远的相望(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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