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泉》 文:简媜 诵:澜潭
所以,第一声雷乍响时,我心便似虚谷震撼!
好一阵奔腾的雨,这山顿时成了一匹大瀑布,泉源自天!
从宝藏堂的冷气中出来,那一身封骨的冰,逐渐化去,仿佛化成了一滩水落地哗哗;重新披上山凉这件衣裳,筋骨也轻了几许,可以羽化了去的感觉。
奔雨如帘,有人正穿过,是哪一位戴着斗笠的师父?一袭长衫不急不徐而过,仿佛宽袖里藏着好风,一行一履那么不轻易踏破水珠就去了。
急躁的是燕,忙着穿梭,惹得帘珠子摇撞不安起来,大约是收那摊晒的羽翼的吧!雨线一断,雨珠更是奔洒了。
大悲殿,远远望去,犹如坐禅的禅师,在雨中净尘。也许,合该要参一参这天泉,源自何方因缘?而这一身尘埃,又是自何惹来?
身上之尘易净,心上之尘却是如何净法?当年神秀的“朝朝勤拂拭”,虽是一番勤功夫,却想问他,既然朝朝勤拂拭,怎么又有朝朝的尘埃呢?
也许,尘埃就生自那一念“我身之执”,世人谁不喜光鲜亮丽地把自己扮将起来,总希望走出街坊是一身出水的模样,引人赞叹、称羡……如此,就尘封了。
菩提非树的境界,我懂的,难就难在不肯承认自己也是“本来无一物”,仿佛这一画押,就被判了死刑,往劫不复了。
其实,又有何不能认了的呢?就像眼前这雨,燕群是未到认取雨檐风宿的道行,忙不迭地就要往往返返,患得患失;那师父已是如风如雨了,也就任其自然,一路袖藏。
重新披上山凉入髓,眼前这天泉,我是认或不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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