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槽《疯狂动物城》(一)

  

最近看了Disney新片,Zootopia, 故事内容言而简之就是站在宇宙中心呼唤爱,呼吁众生平等,共建和谐社会。主角是只兔子和一只狐狸。我本来觉得小孩子看的东西不必较真,可是全片一个关键的转折点我还真觉得说不大过去。

  兔子警官Judy历经艰险在狐狸的帮助下找回了十四个失踪的动物后,市里召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Judy可能有点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被推上台后大大咧咧地多说了几句:“It may have something to do with biology. Thousands of years ago predators survived through their aggressive hunting instincts. For whatever reason, they’re reverting back to their savage ways.” 大意是食肉动物拥有野蛮化的基因,它们的攻击性可能是与生俱来的。这番话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到兔子辞职谢罪回家种田,大到毁掉了好不容易与狐狸在战斗中建立起来的友谊。

   这话看上去是科学的,却不是社会的,因为动物城的大前提是所有食肉动物都是进化了的,它们也穿衣服,直立行走,有正常工作;而且食肉动物数量只占动物城的10%,算少数民族。所以Judy犯了政治不正确的大忌。接下来城市,回到了之前肉食和草食动物对立的局面,平时负责前台接待的温柔自恋的豹警官也打包发配到地下室管资料去了。Judy这个职场小白,靠着有限的知识,72小时的职场经验,和大无畏的精神,得罪了老板,失掉了朋友,分裂了城市。

  美国有个著名的经济学家叫Lawrence Summers, 他在被奥巴马任命为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 (Director of Economic Council) 之前,曾经是哈佛的第二十七任校长,也是哈佛历史上第一位犹太校长;之后担任投资顾问,还差一点当上联储主席。在关于Facebook的电影The Social Network里出现的哈佛校长,就是以他作为原型的。可以想象这样身份显赫的学术泰斗是怎样在政治界、学术界和金融界几面通吃的。可当年他离开哈佛,是因为哈佛列了担任校长期间的三大罪状,他待不下去被迫辞职的。其中两条都跟他大放厥词,言论“政治不正确”有关。

   一件是他在2001年曾经批评过当时的非裔美国研究的系主任Cornel West缺课三星期,给学生打分太松,而且出版的一个说唱专辑(归类于Rap CD,  但是只有”说“,没有“唱”)给学校丢脸。(West是在美国占重要地位的著名哲学家,社会活动家,作家,等等,反正是大公知啦。)West因此愤而辞职回到Princeton教书。这个专辑没有什么市场销量,现在鲜有人记得专辑的内容和制作,甚至作者自己都不再在自己的网站上提起,只是有关这个专辑引起的话题一直在。有人辩护说Summers错在不该说“embarrassment” to the university, West毕竟是个大学者,他在近五十岁的时候赶青年人的时髦,做个“说唱专辑”实属不易。虽然专辑没有大卖,但是这不表明讨好主流听众或者单纯美学是艺术的唯一标准。我特意上网查了一下,看看 如果非要表达这个不太“正确”的说法,该如何委婉地说,“It just means that Cornel West made a not-particularly-good academic spoken-word album.”

  另一件事更有名,就是在2005年一次全国有关经济的学术会上,Summers 想说说为什么在一流大学和研究所里担任理工科终身职位的女性比较少,他谈了三个原因,其中第二个原因给他自己引来了无数麻烦,被迫多次道歉,头上的帽子除了种族歧视,又多加了一个性别歧视。他说了什么呢?主要意思就是,男女在科研上表现出的能力不同,大家希望是是社会因素,其实可能是因为生物学上的差异(intrinsic aptitude)引起的("different availability of aptitude at the high end");比如在认知能力测试中,女生分数比较集中在中段, 而高分和低分两端都是男生比较多。结论:女子先天不如男。他后来为了灭火,反复表示,他只是讨论当天的话题,不是说个人看法,只是想说明研究显示这样的差异可能存在。

  Summers的这段发言,是不是跟Judy警官在新闻发布会上的发言类似?

 去年年底,美国好几所高校发起学生运动,起因是一些少数族裔学生认为学校没有干涉某些有冒犯感觉的Halloween costume,进而展开了大辩论,越发觉得学校在政治正确方面做得远远不够。耶鲁有一栋建于1933年的本科宿舍楼,是以美国一位生于十八世纪的政治家,John Caldwell Calhoun,命名的。这位仁兄也是耶鲁校友,白人至上主义者,支持奴隶制。学生要求改名,因为作为一个少数族裔学生,每天24小时待在这个名字下,感受到“非常真实的伤害“, 是“深深的痛苦”。

 以前有句流行语说“我是流氓我怕谁“,自嘲、自贬又壮胆有点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意味。现在某些人的价值观一方面有点像被惯坏的孩子,恃弱而骄:你要小心哦,碰坏了我你得赔啊,坏没坏我说了算哦;另一方面又有种自我设置的弱势心理,像是村里长期被人欺负的孤儿寡母,时时以警惕的、防备的眼光看待周围,随时准备跳起来自卫。我吃了张交通罚单,是不是因为警察有racial profile,看人下菜碟?我被起诉是不是因为我不够白?这种过度的自我保护,使我们失掉客观,失掉理性,整个社会人人自危,怕被人伤,怕伤到别人。

  其实有时我们觉得被冒犯,觉得痛了,是因为被戳到了软肋。每人心里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软肋在哪,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直到有一天被别人无意中甚至无针对性的戳中,(有时根本是自己主动去对号入座),疼痛迫使自己不得不面对事实,立刻恼羞成怒,发泄一番,别人道歉,自己又把软肋更深地保护起来,直到下一次再被戳到。如果自己内心强大,怎么需要依靠别人的小心来维护自己呢?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包容或宽容,一味地强调政治正确,连自然界的事实、科学实验结果因为涉及敏感话题都要一一顾及政治正确,那普世价值的另一方面:多元价值观,该如何体现?别人的言论自由该如何保护?如果把所有的历史都按遗留问题看待,用今天的“正确”角度去纠正,(比如“正确”回应美洲原住民反对哥伦布日的请求),那所有今天的“正确”会不会变成将来的“问题”?永恒的真理在哪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文艺作品中焦点往往要故意被模糊,情节要混沌,拨云见日的感觉要留给观众才有意思。

  

 

qiaobiangu 发表评论于
真是一个好话题。如果没有包容或宽容,一味地强调政治正确,连自然界的事实、科学实验结果因为涉及敏感话题都要一一顾及政治正确,那普世价值的另一方面:多元价值观,该如何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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