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娅, 快上車!我們要回家了!”丫頭回頭向她的好友米娅催促著。敞開的朋友家的門, 匹薩餅,西瓜 和糕點的香味飄散在晚夏的夜裏的微風裏,夾雜著一幫十來歲的毛頭孩子們興奮的笑聲和話音。丫頭和她的好友米娅今晚在教會朋友家舉辦的TIGS青少年團契參加“爬梯”。看著她倆在車裏還興奮地玩笑著,我們不禁回憶起這段不尋常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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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Max
春天的一個傍晚,丫頭說要騎scooter,于是我也隨行散步。晚風習習中,母女倆怡然自得地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這是我和女兒約會的時候。丫頭已經是青春期的孩子,要揣摩她的心思,經常得要花上很多時間。
經過一家鄰居的門口,只聽到“喵嗚、喵嗚”的叫聲,定睛一看,從車底下躍出一只“烏雲踏雪”的黑白色貓咪,時而魚躍車頂,時而撓首弄姿,雙目顧盼生輝,身段矯健,口裏還不停地在和我們“對話”,一步一隨跟著我們。仔細再看,貓咪是只可愛的小公貓。皮毛光潔,也沒有虱子,看牠與人在一起的那股親乎勁兒,完全沒有流浪貓脊梁骨貼肚皮的狼狽,也沒有被虐待的驚弓之鳥之神態。想必是貪玩走丟了吧。
屬于愛貓一族的我們母女倆,連忙繞著小區,挨家挨戶地敲門詢問。日落西山,天色暗下來,仍然沒找到主人。無奈于丫頭的哀求,動了恻隱之心,答應暫時抱回自家車庫,丫頭給牠起名叫Max。至于這名字是怎麽來的,完全來自她的想象和感動。
第二天給牠照了相,寫上電話,印了一摞,繞著小區,在電線杆子上貼遺失招領。
Max 大搖大擺進過一次屋裏,家裏已經有“虎妞” – 我們家12 歲的母貓。Max先是對著虎妞的小床一陣狂揍,又是對著虎妞呲牙咧嘴、大呼小叫一陣。隔壁一位鄰居老太連打幾次電話抱怨Max追趕她的幾只寶貝老貓。丫頭幾次三番說,要自己烤曲奇餅和自制檸檬汁來籌錢養Max, 我也幾次三番被感動得幾乎落淚。然而三思之後,鑒于Max 的個性獨特,只好咽下感動,故作堅定地搖頭。
接下來的一周裏,Max晚上睡在車庫,白天放牠出去遛彎兒。繼續貼遺失招領。走到後街的一家人門口,發現不遠處Max竟大搖大擺地走過來!我心一動,敲門後,一個苗條瘦小的小姑娘奔過來,終于物歸原主。皆大歡喜。
丫頭與米娅
本來想,這段生活小插曲就此結束了。沒想到接下來的幾周,丫頭對Max念念不忘,時常繞道去那家主人家探望牠,就此認識了他們最小的女兒米娅。也了解到原來Max的大名叫Lambo. 她的母親丹娜是個畫畫的,她畫的各色鳥兒的卡片擺在附近的藝術展覽館裏,因为嫁给一个瑞典人,爱上了瑞典文化,現在在寫一本瑞典食譜;父親叫喬治,曾經是個田徑運動員,現在在沃爾沃車行賣車。
丫頭是我們的獨生女,性格開朗,喜歡和一大幫朋友在一起,因爲我們家安靜,她覺得寂寞, 爲了讓她開心,也希望她有個健康的性格,我們常常也安排她和教會孩子們在一起玩。然而這陣子,米娅的家庭似乎更吸引她,因爲只隔一堵牆,走過去就幾分鍾的路。媽媽們也就省了開車的麻煩。整個夏天,丫頭和米娅成了好朋友,整天黏在一起,一起騎scooter,遊泳,打牌,去VBS (教會夏季爲兒童辦的暑期聖經營),sleepover, 開心極了。開學前因爲我們教會的青少年團契(TIGS)開爬梯,今晚上就帶上了米娅。
相同的信仰、相反的風格
我們這個家,是个嚴謹、清潔而安靜的華人小家庭;牆那邊的他們家,對比強烈,是個大家庭,九個孩子,幾只貓和一只狗,甚至有點…..波西米亞風格的隨意。只有一個人掙錢的家想來比較窘迫,但是幾個在家教育(home school)的孩子們衣衫整潔,彬彬有禮,很陽光。他們的家有一種難言的樸素,而又輕松、豐富与祥和的氣氛,一個大大的後院,種著各式的瓜果,丹娜天天早上在那裏晨修、教孩子們功課、織毛衣、做手工。灰綠色的房間裏是北歐簡約的家居擺飾,几只猫懒洋洋地睡在沙发上和后院里,並不大的書房裏的書架上,有些淩亂地堆滿了書,一台舊鋼琴上擺著米娅彈了一半的琴譜,陳舊的照片似乎在述說著這個家庭的故事,有些灰塵的架子上擺著從瑞典帶來的蠟燭台和水晶。因爲我曾在瑞典留過學,這些擺設讓我倍感親切。這一切好像似曾相識。每每走進他們的廚房,雖然洗碗池裏總是留著還未洗的碗碟,然而濃郁的咖啡的香味更吸引我,丹娜熱情好客,愛好自己做糕點,知道我喜歡瑞典的食物,常常給我嘗她做的瑞典點心。我也和他們分享我所喜愛的 ABBA樂隊的CD、瑞典肉丸和中國月餅。我們有一見如故的感覺。
我很高興地發現,米娅的父母也是基督徒,而且每周都到教會敬拜和參加各種活動時。丹娜和我分享他們九個孩子的生活,他們的靈命都不一樣,有的屬靈上很成熟,有的就比較屬世界,有的時候是階段性的,但是她相信神都在掌管他們的生命,她每天都爲孩子們禱告,並把他們帶到教會去,她總是充滿平安。孩子們青春期的反叛,她都經曆過,都不太愉快,但是都走過來了。究其原因,有時是孩子自我中心的罪性,我們作爲父母的罪性,當仰望耶稣,相信祂在掌控一切。當孩子成長到一定階段,我們作爲父母就要松綁。每當我對丫頭有些不耐煩,拿捏不住的時候,和丹娜談談話,覺得心情豁然開朗。
我很驚訝這樣完全相反的家庭風格竟如此吸引我,在神沒有偶然,上帝要通過這個友誼向我說什麽呢?丹娜的家不大,也不富裕,home school這大小九個孩子一定給媽媽帶來許多的忙碌,地板不是锃亮的,房子裏也有些淩亂,然而我在她身上看到真正的平安喜樂。難怪丫頭說,米娅家很特別。
我自己曾在職場做過會計和財務分析,是個比較喜歡安靜、整潔、愛計劃和講效率的人,所負責的是賬目借貸平衡,月底結賬,工作有一套流程,按照flowchart做事,到期就上交一份精確而有憑據的財務報表。雖然離開職場一段時間了,但是形成的習慣還繼續應用在孩子身上,把孩子作爲財務來管理,總是希望孩子的一切起居也都可以按計劃、講效率,好像財務報表一樣“借貸平衡,月底結賬”。偏偏丫頭和我的性格恰恰相反,養育孩子從來都沒有流程的flowchart, 也沒有“結賬”的一天。我時常覺得養育孩子好像沒完沒了的一筆“糊塗賬”,說不清,道不明,無規可循,摸著石頭過河,還沒有完美的“報表”可交。難怪時常有失控的感覺。
把孩子放入“蒲草藍”
認識了丹娜一家之後,我的心漸漸在改變,也許天父借著這段不尋常的友誼讓我學習如何交托,讓我看到不一樣的家庭風格然而卻是同樣可以充滿天父的愛和平安,讓我看到自己身上所欠缺的,養育孩子可以不需要程序和效率,而需要上帝的優先秩序;不需要“結賬”,只需要向天父交賬;不需要“借貸平衡”,但需要善于與孩子“禮尚往來”。
此刻我也想到聖經中記載的摩西的父母,當他們無法再隱藏嬰兒摩西,于是把他放在蒲草籃裏,擱在尼羅河的蘆荻裏時,他們是否會擔心河水淹沒了他,或是成爲鳄魚的腹中餐?我們只知道神的手在他幼小的身上如此奇妙,在合適的時間,感動合適的人,讓埃及的公主心裏柔軟憐憫,並因著姐姐米立暗的智慧和勇氣,使摩西母親可以成爲摩西的“奶媽”,不但拯救了摩西的性命,而且還得以親自撫養他,摩西在埃及王宮裏所受的教育也預備了他成爲帶領以色列民族出紅海,過曠野的屬靈領袖。天父的手祂必掌握孩子們生命历程,作爲父母我們是得要學習將孩子放入蒲草籃子了吧?
此時的我內心也有一種莫名的感動 – 神充滿幽默感,竟讓我通過一只貪玩的貓咪認識一家這麽好的朋友。想到這些我啞然失笑。上帝並不總是嚴肅的。我認識了上帝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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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娅,晚安,問妳爸媽好!”車子不覺已經到了米娅的家了。我們回過頭,微笑著對她說,看著她苗條瘦小的身子一蹦一跳地消失在晚夏的夜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