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依芳远远地就看到了自己车库前的灯亮得异常耀眼,那是阿婆的杰作,阿婆总是担心她晚上开车看不清楚,依芳解释了很多次也没有效用,要是依芳换了灯泡,阿婆还会偷偷换过来。依芳也只有由得她去了,越老越小,阿婆也六十多了,是名副其实地老小孩一个了!
二十年前,依芳嫁进贺家时,阿婆不过四十几岁,还只是个中年妇人,不晓得为什么全家上下都叫她阿婆,依芳也跟着叫,但是依芳叫得满含深情,就如叫自己的亲阿婆。阿婆是贺家第一个朝依芳伸手相扶的人。说起来让人难以置信,贺家的大少奶需要一个下人的扶持?可是贺家的深宅里却是时时发生着让人耳目一新匪夷所思的新鲜事。依芳后来见怪不怪了,当知道孤身到美国来是不可更改的定局的时候,依芳只提了一个要求,让阿婆跟着。婆婆初初有些不乐意,公公也觉得办身份会麻烦一些而显得迟疑。
那段时间死去活来了很多次都快麻木的她急中生智:这次绑架,雄仔吓得不轻····
依芳的话还没有说完,公公就说让阿婆去收拾行李!婆婆还想再开口,公公已经摆手止住了,为了他的长孙雄仔,公公是什么都吞得下的。
阿婆自己没有子女,雄仔是她一手带大,主仆两个却似亲祖孙一般,阿婆跟了依芳颠簸这么多年。养老送终本应是依芳应尽的本份,可是依芳却不能做到了。依芳心里好难过,只是世事哪有两全,唯希望阿婆没有白疼雄仔,到时雄仔可以把母亲依芳的债一道偿还。
最让依芳备受折磨地是不能明说,她给阿婆订了回国的机票,交代好了阿标管送机,这边对阿婆说雄仔去大学了,没事回国去看看侄儿侄女尽情地散散心。依芳上次回国就存好了阿婆的养老金,她把银行卡交给阿婆,再三交代她卡的密码,要用钱时就去拿。
阿婆对依芳的反复述说都烦了:你又不老,怎么这么长气呀!(广东话啰嗦)我哪里要用什么钱,你都买了那么多礼物,我还有自己的人工(工资),都不用脑子去想想!
依芳倒给阿婆呛笑了,是自己过于谨慎了,还是阿婆太肆无忌惮了。阿婆一路就是这样对她,美国这些年孤单伤心想家乡时也会对依芳吼:都是你这个死女包!(广东骂人的话)拉着我到这里来,连个鬼影都没有!
依芳心情不好时会回击:那我送你回去好了,你不愿意不要再来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还赶我走?阿婆做势要打依芳,依芳也不躲,由得阿婆闹,无非是打发寂寞无聊的时光,阿婆哪里真心舍得打她。就是当年阿婆看出来依芳对阿标的想法,担心依芳玩火不能回头,阿婆也只是长吁短叹,没有碰她一根发丝,到是找机会拿着板子抽了阿标几次:你以为癞蛤蟆想吃就可以吃到天鹅肉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啃得下去?
阿标无声无息地承受着,那第一次见到依芳阿标就发亮的眼睛就是在阿婆的那些板子下黯淡躲闪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