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情事》四十二——道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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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轿车沿着北三环由西向东一路穿行,在长龙般的车流中如演着杂技一般穿来绕去,见缝就插,见空就钻,把无数的车辆甩在了身后。
“领导,你这车技一流水平啊,不过这是不是太危险了,我们不用这么赶吧?”吴梦因坐在副驾的位置,看得心都提在嗓子眼,每次坐周海城开的车,她都捏着一把汗。
“哈哈,你放心吧!看着危险,其实绝对安全,我心里有谱的,瞄一眼我就清楚哪些车能超,哪些车不能超,这我有经验的。我这老命也金贵着呢,不会拿命开玩笑,心装肚里吧大美女!”周海城得意地哈哈大笑。
今天,是和书画家约好传记最后定稿的日子,这项写作活当初是经周海城牵线联系的,虽说中间几次采访过程和写稿都是吴梦因独立所为,但这样一个圆满收工的时刻,画句号自然是少不了周海城出面的。
上午,周海城就亲自开车带着她来到书画家张老先生家里,他说,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刻,稿子顺利完工,能得到多少价值的报酬,这就全凭他这能言善辨的口才来争取利益最大化了。这方面,吴梦因自是不如他的。
张老先生七十多岁了,精神头儿很好,谈笑风生丝毫不觉老态。他四十多岁的夫人也是他的经纪人出面一起审阅敲定了稿件,对一些有争议部份当面讨论了一下,又作了最后的改动。张夫人聪慧和蔼,和周海城是熟人,吴梦因依言不多言语,只听着周海城在那里夸赞着小吴写这稿多么用心下功夫,写得多么棒等等,说的小吴自己都惭愧了。夫妇俩对稿件也是非常满意,一直颔首微笑着,并留他们中午在家用了便饭。
饭后又小聊了一会儿,张夫人拿出了一个长方绢盒,打开,取出一幅画作展开,是一幅约4平尺的老子出关图:画中一白发老翁身着素袍,双眉垂鬓,胡须拂膝,悠然坐于牛背,小书童牵着青牛,迈着稳健而有节奏的步伐,似乎是从远处缓缓而来,然后似乎又飘然而去。 潇潇长髯,苍苍银发,把老子出关的神态勾勒得惟妙惟肖,细细品味一笔一画,皆可见其画风朴拙,盎然古趣,感悟率真、纵逸灵动等多种审美情趣。那超然笔墨下勾勒出的一老一少,给人一种无以言状的宁静。
“好!绝对精品!实在是妙!”周海城忍不住赞叹。
“是的,这是先生很中意的一幅画作,一直没舍得拿出来,今天小吴书稿写的让人称心,先生特意让把这幅画送给小吴,以表感谢。”张夫人说。
“这,太谢谢先生夫人抬爱,我实在是受之有愧……”吴梦因有些不好意思了,惶恐的不知该不该受这份回报厚礼。
“小吴你就别谦虚了,这也是先生夫人一点心意,你写那么多字也不容易,就收下吧!”周海城生怕吴梦因傻傻的给拒绝了,赶紧卷起画作,装盒递到了吴梦因手里。
“是的,写稿也很辛苦,比我们这行还费心血。来,我现场再写两幅字赠你们。”张老先生说着就走到铺好的案前,提笔挥毫。
大书了两字“妙笔”,赠吴梦因。
又大书一幅“海纳百川”,赠周海城。
落款,盖印。完美收场,皆大欢喜。让保姆过来替他们照了合影照,周海城又建议两人分别手捧获赠书画作品,和张老先生一一合影留念。

“Perfect(完美)!Perfect(完美)!”
告辞,出得门来,周海城笑的合不拢嘴,竟然少有地冒出了英文。
“知道吗,送你的那幅画作绝对的精品!目前市场价差不多也应该有二十万左右了,若再放几年更值钱,好好收着。这两位够意思!后来写的两幅字,每幅至少也值个小几万块钱。”周海城絮絮念叨着。
“能值这么多?那我不是发横财了?书画家来钱也太容易了。动动手也费不了多少功夫,看来有名气了就是不一样,他刚出道时好多练习的作品都当废纸卖了呢。”吴梦因也有点兴奋。
“这就是市场啊,他这还不是最好的,你知道画人物最有名那位吗,现在一平尺都卖到20万了,一幅画能换北京半套房了!书画艺术比文学艺术值钱!这就是现实!”周海城说的头头是道。
“那我们喜欢文学的都是走错道儿了呢,不受时代待见了。”吴梦因有点小落寞。
“不会,看你怎么发挥利用优势了,这也得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周海城忽然打住,转移了话题:“我说,今天这么圆满的收尾,你不请我喝个酒?庆贺一下?”
“嗯……好,那我请你吧,要不再叫个谁?”此时吴梦因无法拒绝。
“就我俩,谁也不叫!想和你好好聊聊,这么长时间你连个单独喝酒的机会都不给,今天总算逮着了哈哈哈……”周海城百无禁忌地大笑着,笑的人心里发毛。
到单位停好车,他们步行找了家比较安静的饭店坐下,吴梦因心里一直非常忐忑,她知道周海城酒风不好,在女人面前尤其不检点,深怕他喝多了又闹出什么尴尬事,所以她一直是陪着一万个小心,尽力地不去招惹他邪火出来。

一瓶白酒,三杯下肚就打开了滔滔不绝的话匣子。
“小吴,你想听我的故事吗?想听我就讲给你。”周海城喝着酒,慢慢开始进入状态:“先给你讲个我小时候的事吧。那时我在农村,只有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家里穷,人丁也不旺,就有好多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母亲能忍,但我从来不受气,就总是闯祸。大约几岁的时候吧,刚上学,有一个同桌小屁孩总欺负我,我就想治他。那时我们午休在学校,是轮流着一人睡课桌,一人睡板凳,他怕热,总是躺在地上睡,我就偷偷地在只有一块薄木板的课桌上用小刀凿了一个洞,等他睡着了,我就掏出小鸡鸡放进那个洞眼,瞄准他的嘴开始撒尿,我平时就观察过,他睡觉时总是脸向上,张着嘴,这下好了,哈哈,我憋了好长的一泡尿,全部撒进了他的嘴里!他开始还以为天降甘霖梦中喝了几口呢,哈哈哈,真是爽死我了!后来他发现后气哭了,老师找我,我说我从小有尿床的毛病,睡着了以为在茅房尿呢……哈哈哈,想起这事我就觉得过瘾!”
“你怎么那么坏!”
“我坏的地方还多呢,我会把大便掺进人家的馒头馅里,我会藏在房顶朝欺负过我的人扔石头块,我会用弹弓射死恶人家的鸡,我还用老鼠药药死过咬我的狗……我做的坏事多了,但我从不欺负对我好的人。包括现在,你知道我也偶尔赚些不合法的黑钱,但我不欺负穷人的,我拿的都是贪官和有钱人的钱,这些钱不拿白不拿,我有我的道儿,正道的法子治不了他们的。”
“你不怕惹祸上身吗?不怕出事吗?”
“谁怕谁,这世界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人权都是自己争取来的,从来不是从天而降的。”
“话是这样说,因为你有背景,才玩得起,一般人谁敢拿命去赌。”
“哈哈,背景!你们是不是都在背后议论我能量很大有什么背景?这个还真有!不过这个背景说起来就让我生气,今天高兴不说这些。来,喝酒!”

周海城越喝话越多,一会儿激情一会儿伤感的,情绪瞬息万变。听他讲了这么多小时候报复欺负他的恶人的故事后,吴梦因越发觉得这个人性格有点极端恐怖了。她是个谨慎不愿惹事的人,她告诫着自己千万不要得罪他,也千万别和他走的太近,这样的人她招惹不起。
“小吴,你说我咋就看你那么顺眼呢,咋看咋待见,老想和你亲近点,可你为啥就那么讨厌我呢?”酒喝的不少了,周海城干脆直接地把话题转移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方向上。
“你看哪个女人不是都顺眼?我是有主儿的人,你就别在我这浪费功夫了呗,我也不是讨厌你,就是你有时候做事喜欢强人所难,这点让人不舒服。”吴梦因也和他直截了当了。
“我不会哄女人,唉,失败!我对你,和对其他女人感觉是不一样的,这我自己知道,你不会感觉不到吧?”
“有啥不一样?我觉得都一样。其实都成人了,就那点事,你好好找个人好好地对一个人好不好吗?见谁都骚扰有什么意思?其实你这人本质还可以,就这毛病毁了你形象了。我言重了,你担待。”
“你不了解,你还是不了解我啊,我不会讨好女人,天生也不会玩情感游戏,一辈子就没有女人缘啊,这可能是我最大的悲哀。”周海城又喝了一杯,他今天没有以前那种霸道强势的样子了,显得有那么一点落寞和孤独。

他这种样子,让吴梦因觉得他没有以前那么令人生厌了,因而推心置腹陪他聊了好多,也好心地指出了他身上的一些小毛病和应该注意的地方,他们聊男人女人,情感,性格,事业……聊着喝着,气氛进入了从未有过的温暖融洽,就在吴梦因快要改变对这个人的看法时,忽然,周海城凑前对她说:
“今晚不回去了,陪我一晚好吗?”他满脸嘻笑着,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你!怎么还是这样!我白说了这么多!怎么就不能多绅士一会儿呢?!”吴梦因忽然愤怒了,他几乎瞬间就摧毁了她刚刚萌生的一点好感。
“你那北京的男朋友绅士是吧?我最讨厌的就是北京人!什么绅士,全是骗人的,骨子里都自私着呢,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整个儿就一他妈的冷血、虚伪!……”周海城说着说着脏话就出来了,声音也提高了,周围桌上有人在盯着他看。
吴梦因真的生气了,她站起身,一言不发拿起包就走,到前台结了帐,本想直接走掉,到底还是不放心,又回来了。
“公共场合,您老积点口德吧,别给自己招事儿了。”吴梦因捅了他一下,示意他看看周围,再说下去没准儿有北京人就过来揍他了。
周海城是个识大局的人,一看周围形势,也不再吭声,乖乖地站起身,跟着吴梦因出去了。
“我X他奶奶的北京人!”一到外边无人处,周海城还是大声地吼了出来。
吴梦因无奈地叹息一声,摇摇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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