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赴重庆:行进在一路向西的高铁上 (思言行者陈 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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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赴重庆:行进在一路向西的高铁上

(思言行者陈 2016年)

 

      

     向西,向西,一路向西! 

 

   4月6日星期三的早上九点多,我们一家五口人从江西德安火车站上了高铁(动车)。三个男孩子,老大十五岁了,老二九岁了,老三只是刚刚满了一岁。再加上大大小小拖拖背背的共十三件行李,我们一家子浩浩荡荡,特别招人显眼。我自嘲是“鬼子进村”的场景。白色的流线型动车从南昌驶来,在德安站只停留两三分钟。还好有大弟弟和在站派出所工作的老同学七手八脚的帮忙,我们总算顺利登车了,开始了我们的重庆大学之旅。 

 

   本来我可以买联程的机票,但我想让孩子们都体验一下中国的山川地理和高铁科技,检索到有这班朝发夕至的动车,毫不犹豫地买了火车票。我自己也有一份强烈的好奇,因为那次旅行之前,我曾经游历了华北、华东、华南、华中和大西北,但从来没有去过大西南和东北,这次刚好可以补足西南这一块的缺憾了(尽管只是一个城市)。 这一趟动车对我们来说还有一个大好处就是它高速(虽然不够快)而且舒适,相比坐飞机的局促,孩子们可以自由活动。  

 

 列车的大体经行路线是华东、华中到西南。具体而言,途径的站点有:江西境内的德安、瑞昌,湖北境内最多:阳新、黄石、武汉、汉口、仙桃西、荆州、枝江北、宜昌东、建始、恩施和利川,最后从石柱县进入重庆境内,也包括了涪陵北、长寿北,最终到达重庆北站。虽然我一直自诩是个地理爱好者,但是对建始、利川、石柱和长寿这几个地名还是陌生的。

 

 

                                              

车窗内眺望西部的山水

 

 

 

                                    列车路线图,从赣北到重庆, 2016年四月初

 

 

    我们仿如“鬼子进村了”,但是历史上真有凶残的日本 鬼子横行在这条路线上。这也激发了我对历史的浮想,我想切身观察体验一下,七八十年以前日寇侵华时期,中华民族国家的军队和难民是如何且战且退,从南京、九江、武汉,一直到宜昌,最后能退守陪都重庆。虽然硝烟和血肉横飞的悲壮场景早已逝去,我还是想问问为什么国民政府在蒋中正先生的领导下能够守住重庆作为大后方,由此指挥全中国抗日的大局?个中缘由足够后人和学者们长久探讨,但我最直观粗略的想法就是和西南的长江和崇山峻岭应该有决定性的联系吧。看来苍天也是佑我苍茫中华,知道彼时中国国力孱弱,科技落后于军国主义盛行的日本,但是险峻的自然地理的优势为这个行将破溃的新兴的现代民族国家提供了最后的支撑。想到这里,我对大西南的山川草木也不由地心生敬畏。 


 

  • 沿途地理印象 

 

        这一天刚好是朦朦春雨,因为刚刚过了清明时节,虽然有些湿冷,但好处是把赣北、鄂中和重庆沿路的天空冲洗得干净清新些了,当然是相对而言。列车不多时就出了江西地界,然后沿着长江横穿湖北的境内,天还是有些灰蒙蒙的。一直到武汉和荆州地段,地势都是比较平坦的,农田房舍俨然有序,时不时也穿过了江河湖泊等水系。看来这一带都是自然条件很好的,非常适宜农业耕作,怪不得说这里历史以来就是鱼米之乡。你可以想象千百年来农民们在田间水间辛勤劳作,应该是比较容易养家糊口甚至过上小康的自足生活。当然即便人勤地不懒,是否能够做到每年鱼米丰足还要看时政是否安定。像当年抗日时期,日军的现代化装备铁流在这里还是占据很大优势的,因为这里地势平坦,以大量刚刚洗脚上岸的农民为主体的中国军队的装备简陋,仅以血肉之躯是很艰难以抵抗日军的坦克、汽车和飞机装备的优势,更何况日军还是已经经历了长期的现代化专业训练的军队。当我的思绪转化到了今天的时空,我看到每个经停的城市,县城、地级市或像武汉那样的大城市,到处是高耸的脚手架,正在施工的楼房,和已经建成的楼房,密密麻麻的地矗立在铁路沿线车站的地区。这其中当然绝大部分是住宅楼盘。记得我的一个老同学说,中国各级政府都是依赖土地财政,基层靠卖地给发展商为主要财政来源。这说法和中外各大主流媒体倒是吻合的。

 

   

 

 

行驶在湖北中部的平原和水系之间

 

进入鄂西地界开始,沿线的山就显得多了起来,一座有一座,连绵不绝。火车也每隔几分钟就进入了隧道,除了车厢里面,到处都是漆黑一片。隧道多到了令人有些厌倦的程度,因为我的初衷是想看风景呀。那些山看起来有几百米到千来米高,中间间隔着河流和湖泊。山是青色的,绿化覆盖率还是比较高的,但是树木都不是很高,肯定都是次生林为多。水从远处瞅起来也是清清的。因为雨过天晴的缘故,不少山腰和山顶都云遮雾绕,倒有几分恍若仙境的感觉。桥,桥,桥,除了我们自己列车线是走在高架桥上面,沿途看到的桥梁也是很多。这正好印证了那句成语“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还应该加上一条就是挖隧道。只是先人在开路架桥的效率上肯定是远远逊于今日的中国人。即便是当日已经初步现代化的日军,也只能是望山河兴叹,自武汉会战之后,向中国中部和近西部的进犯多为消耗国军的有生力量为目标,天皇的战略目标也不同于在华北和东北的占据领土。像宜昌战役,日军打赢了占了城,又得把大部队转移到别处战斗,国军又可以反攻回来重新占领宜昌了。我也想起了九十年代末在南京读硕士研究生的时候,有一位泰斗级的老教授是祖籍四川南充阆中县人,但是出生于上海。她当时在评论一位博士生的关于中国扶贫教育的毕业论文是说了一句话,大意是探询贫困地区的贫困有时不仅仅是人素质和观念落后等因素,地理环境的恶劣也会造成巨大的影响。她还特意说到年长之后才有机会回到她的祖籍地阆中,最有触动的就是李白的那句古诗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也只有在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和第二个十年以来,中国才有财力和技术力量大动干戈也卓有成效地建立起了便捷联通东西部的高铁、高速公路和民航网络。今日我们完全可以说,蜀道易,易如履平地。但我们不要忘记了,在西南地区基础设施建设的艰难,地无三尺平、山水相隔的大自然条件几何级数地增加了修路架桥的预算和人工成本以及技术难度。如果不是交通的便捷,我沿途所看到的那些散落在山水之间的农舍,只恐怕是世世代代难以有大的变化,外人和文人们可能看到的是田园牧歌的情调,但当事人生活的艰辛往往被忽略了。

 

 

 

整个中国都是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 即便是这个不知名的小县城

 

 

  • 高铁动车印象 

 

   高铁的便捷自然不用我在这狗尾续貂了,我只想补充一点他人较少触及的细节。

   积极的方面,我感到高铁列车的设置也有类似于发达国家公共设施的人性化的一面。我在车上需要不时地给老三换尿布。开始在附近车厢连接处的卫生间里,没有找到婴儿换尿布的设备,厕所也是蹲便式的。当然这些厕所也是很干净整洁的,几乎没有什么异味。第一次的换尿布的时候,我只有发挥这个超级老奶爸的功夫,在狭小的空间内,用双手加上膝盖倒也是顺利完成了。后来我闲着就想打探一下,到底有没有婴儿专用的卫生间,列车员还真说有,但在两节车厢之外。我先独自走过去一瞧,还真是令人赞叹。它非常宽敞,有一般的卫生间的两三倍那么大,感觉抱着娃娃在里面你都可以敞开来跳舞滑冰了,这在狭小的列车上是非常难得的设计。它非常完整也非常人性化,坐便器、扶手、洗手台和婴儿换尿布的折叠台子都一应俱全。它还非常干净,从墙上的清理记录可以看出,每隔第一段时间,就有列车员来打扫。我们家的LD说,这真需要好好给高铁点赞。之后我好几次使用了这个航空式的专用卫生间(但又远宽敞于飞机上的),愉快地而圆满地完成了给老三换尿布的任务。联想到之前读到明星马伊琍在社交媒体上发帖子批评火车站缺少婴儿换尿布的设施(我也同样在机场和火车站遇到这样的事情),中国的民生服务的小事儿上面,还真得有耐心,一点一点地补课,让公众满意。

 

 

 

温馨、人性化、高上大的动车卫生间,点赞!

 

 

关于高铁的比较遗憾的方面是它的车速。因为这趟列车是动车,而不是高铁,所以它的速度还不是想象的那么快,“高铁不高”?但我还是有点糊涂,好像有时候把动车也视为高铁的一类,那为什么还分“高铁”和“动车”?我和老大老二在三月底去从上海到无锡的时候,也专门乘坐了高铁,到时好像时速显示为250公里。但外形上看都是流线型的和谐号,常人几乎没有区别。我们这趟长途去重庆的动车最高速的时候好像只显示有每小时195公里。我粗略估计,从起点南昌算起来,10个小时大约1200公里,真正的时速就是平均120公里左右(折入停车的时间),如果真能至少提高到平均时速250公里的样子,我们起码不用早上9半上车,傍晚快七点抵达了,至少我们可以在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就到了,那要节省整车乘客多少时间呀!但又想想在2011年七月发生在温州的动车相撞车毁人亡的事故,我们也庆幸抵达了。这是一个悖论,乘客在安全旅行之后,希望车速能够更快一些,但是在车上的时候,又希望安全是最重要的。中国高铁的建设从偷师学艺(日本川崎重工、加拿大庞巴迪、德国西门子和法国的阿尔斯通)集成为自己的一体的技术之后,一路高歌狂奔,有成功的喜悦,也有事故的惨痛,更有腐败的震惊,个中五味杂陈的滋味,只有当代的国人自己体会了。

 

 

高铁不太高的速度

 

还谈谈一点批评之处就是高铁铁路和列车的建造质量了。以前见到了好事者转发的高铁或动车列车车内设施的毛糙之处的照片,我在这趟列车上倒是未见。但在好像是石柱县的车站经停的时候,我用华为手机拍摄到了站台,已经暴露了建筑质量的劣质。这个站台肯定不会超过五年时间,因为该站的电子显示牌、自动扶梯等设施,以及参考邻近车站的建筑质量等信息证实,这理应是一个新建筑。可是现在已经可以看到钢筋混凝土永久性的遮雨棚的檐面处水泥开始剥落,露出了斑驳的雨水冲刷的痕迹,好像也混杂有钢筋铁锈。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本是亭亭玉立的少女,转眼间就看似一个满脸沧桑的老大妈,这只是缺乏收拾化妆的缘故,还是本来这个少女就是先天体质羸弱?见微知著。一个小县城的崭新的高铁车站三五年就现疲态,其它的全国那么多车站又如何?那些外表光鲜,暂时看不出破绽的建筑和列车设施,又会有多少是有质量猫腻的呢?这背后所是否也隐藏着腐败问题也令人不敢想。

 

 

 

这是新近落成的高铁车站?一个小县城的站台

 

 

对了,千万不要忘记吐槽一下高铁的服务和管理问题。以前每每有高铁线路开通的新闻,媒体大都有一个专反映高铁乘务员,大都是像空姐一样的美艳青年女性,现在高铁动车实在是太多了,大家可能淡忘了高铁的乘务员的美貌,你想想看满满当当的上千人的列车,服务工作量远超飞机,光靠美丽的脸蛋就能够解决吗?想想婴儿室和各个卫生间,车厢地板的清洁程度,我也是我对高铁车厢整体服务水平倒是没有什么抱怨之处。我只是对服务人员的不公平制度有些感慨。根据我的观察,乘务员分为两种等级,那些还是年轻漂亮一些的,一看就是正式的乘务员,本来应该归她们来具体服务乘客的,比如之前广深线高铁广泛看到了列车员主动加开水的服务细节,现在她们是不做的。她们好像就是不时地在各个车厢之间走动巡视,基本不和旅客搭腔的。另外总能看到一些中年女性,也穿着铁路制服(除了帽子以外),但长相和身材都是缺乏“制服的诱惑”那一类的中年妇女。正是她们这些人,辛勤地在那里全程劳作,一会儿就拎着超大塑料袋来招呼收集旅客们的各类快餐零食饮料垃圾,一会儿又拖着湿拖把在清洗车厢地面,几乎没有歇息。我忽然联想到卫生间里面的卫生监督记录,可能也是这些大妈们在具体地做,然后是美女们在后面检查签字。

 

    我自己经历的一个细节让我心里不太舒服。因为我们“鬼子进村”的队伍实在是“庞大”,三个孩子十三个行李,LD怕到下车的时候忙不过来,嘱咐我给列车员说一下,请她到时候帮个手。从毛主席到习主席的时代,列车员帮助不方便的乘客拎个行李是最经典的媒体形象了,我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大约刚过了涪陵,当美女列车员经过我座位边的时候,我就很礼貌地给她说了一下我们的要求,因为我诚心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应该有三头六臂足够强壮照顾这么多行李和家人,所以我对自己的要求好像也不是那么“理直气壮”,话语还是很客气的,说了不少“能否麻烦”和“请”之类的礼貌用语。但非常尴尬和令人不解的是,那个所谓的美女级的列车员听了我的中文之后就不置可否地走了,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给一个肯定或者否定在或者模糊的口头答复,我是有点糊涂了,呐呐地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老了,也太不帅哥了,所以人家没有反应。我的眼光还是追寻美女款款而去的背影,发现她在另一个车厢中间遇到一个大妈级的列车员,低头说了些什么,那个大妈也扭头朝我们这里瞅了瞅。这是所有我能捕捉到的所有的反馈了。我的犟脾气来了,非得找那个年轻的列车员讨个说法,因为她眼看要远离那节车厢了,到底能不能帮我们呀?我赶上前去问了她,“请问您能否帮忙?”她匆匆地抛了一句“刚才我给她说过了”,然后就走了。哪个“她”?说什么?我自己揣摩吧。最终我们到重庆北站的时候,我发动了家里的大劳力(大儿子),加上老二和LD,自己动手把所有行李和人员全都顺利强运下车了,那个瘦弱的大妈级的列车员也一并追出了车厢门口,呐呐地追问,“你们没有问题呀?你们没有问题了吧?”

 

    我写下这个细节,是想批评铁路系统的这个管理制度,我并不真正在意那个美女级列车员的服务,可以想象她刚刚经历层层遴选时也应该是壮志凌云想做一个高上大的优秀乘务员,而今她的服务意识的懈怠只是这个管理制度和这个时代的缩影。但是我对那个大妈级的列车员倒是有深深的敬意和同情,她可能只是一个编外的,游离在铁路正规编制之外的一个合同工或者零时工。但是正是她和她的同行们承担了最重最繁琐最累的工作量,肯定也是拿到最少工资的人员,更肯定的是,她们绝对是没有机会在媒体出镜代表高铁那一抹“美丽的风景线”的。记忆中在以前坐过的中西部长途的绿皮列车也有类似的体系,正式员工们做得少,零时工们不停地做。高铁列车之外的站台也可以折射出两个次世界的差别:绿皮车的次世界和高铁的次世界。因为时间的缘故,之前我们从九江去上海的时候也选了普通的列车卧铺,虽然绿皮车也比以前提了速,但车况、大多数乘客人群和舒适程度还是让人感觉是在二十年前的中国,一句话,普通车似乎成了“下里巴人”的常用长途交通工具,当然它的票价是便宜多了。虽然所有的人都共用崭新的车站,你看到的两个世界的对比是非常色彩鲜明的,普通车的绿比对着高铁的白。坐动车高铁的车况、多数乘客群体和舒适度当是“阳春白雪”了。当然它的前提是更高的票价。

 

 

 

辛勤的中年女列车员

 

可能我又犯了容易感慨的病,改革开放几十年来,虽然国人的整体生活水平都大有提高,但在这个向前疾驰的时代潮流之中,人群之间的种种不平等也一样被裹挟而前,那些拥有资本的人群(权利资本、关系资本、金融资本、知识资本、优势年龄资本、优势容貌资本等等不一而足)可以显得相对体面、安逸和舒适,而那些缺乏这些资本的不利人群就只有落得终日劳累而辛苦的一脸疲态。从绿皮车到高铁显示了技术的换代提升,但管理制度的人性化和社会公平性也亟待换代提升,当然这种软性的东西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它的改变需要更长的时间和努力。

 

 

  • 乘客印象 

         每隔几年才回国一次,每次都能够感受到反向的文化冲击,我需要很好地做好心理准备,睁大眼睛观察,中国的变化之大之广之快之深恐怕只有我们这些“假洋鬼子”才能够最深刻地体会了。从来没有去过中国的西方人,肯能会震惊于中国大城市的繁华,却难以体会到这种繁华从何处而来,什么时候而来的。时时刻刻生活在中国的青少年和年轻人也很难意识到这种变化的轨迹。我刚好是具有叠加的机会来审视这种变化,所以最是易感了:生活经历了文革末期、改革开放前和改革开放后,这给了我时间上的对比体验。从中国的小乡村到中小城市到大城市到香港再到澳大利亚的生活轨迹,这又给我空间上的对比体验。

 

      

 

乘客印象

 

中国的巨变最终要落实到人的身上来体现。在这趟横跨东中西部的动车上,我觉得我能够观察到的人群就像一个社会学或者人类学田野调查的一个小样本,虽然他们和十三亿多中国人的全样本相比较只是沧海一粟,但的确也是具有一个普通的时间、普通的场景的那样的典型性。我的第一个印象是人民的神态和服饰,当然我不是想要“先敬罗衫后敬人”,只是想从人们的最浅显的表面形象来刻画一个“最初印象”。在我们的乘坐的第三车厢的前后我都转悠了几次,我看到各个车厢里的位置都是满当当的,旅客的年龄从婴幼儿到古稀老人都有,但多数还是青壮年人。每个人的脸上看上去都是营养丰富、健康的样子。他们的衣物也都是涵盖正装到便装的五颜六色与各式各样,质地看起来都很是光鲜时尚,有的人西装革履、正襟危坐,但多数人还是着着那些有设计有品牌的便装。虽然我自己是大大咧咧的很不在意服饰配置的,但这不妨碍我观察一个有意思的细节是男士的流行挎包。好像每次回国都可以看到不同款式的男士挎包。这次是看到了好些次时尚一点的男士们挎着一种差不多两个巴掌大的小包,有的是皮质的,有的是化纤的。但肯定不是适合放文件的,而是刚刚好适合放置手机、汽车钥匙和钱包的。关于中国人的服饰形象,我们小的时候就是集中在军绿色和工装蓝色两种色调,还记得西方人的传记里提到中国城市的大街上挤满的人群看似“蓝色的蚂蚁大军”吗?

 

不要小看了这些第一印象,它们往往折射了一个人群的最基本的社会生活的品质。晚清被迫开埠时代的时候一些西方探险家还是被马可波罗游记所忽悠,觉得中国是一个东方的香格里拉,到处流淌着黄金、牛奶和蜂蜜的天堂。可是他们走访到中国的乡村和城市,官员乡绅们倒是绫罗绸缎,却被满眼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绝大多数人民所震惊。的确,中国即便是康乾盛世的时候,所谓的国家的富裕其实只是皇帝国库的富足,而广大人民却从来没有被普遍惠及。原因很简单,中国古代的历史就根本缺少“公众利益”、“普惠”的观念,孟子倒是早就提到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可根本就不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浩浩荡荡的主流观念。写到这里,忽然想到了我们的成语“国富民强”,我怀疑自己是否小时候记忆有误,是否应该拼写成为“民富国强”。当然它的意思其实是互文修饰的“国家和人民都富足强健”,但第一眼却让人理解成为“国家富足、人民强健”,这样的国家人类历史以来恐怕只有美国了,国家很富裕,每年的军费都是世界第一,人民也很强大,人人可拥枪,政府都不敢惹。但反观中国历史,在政通人和的朝代,也还是更多地体现了“国富”,但是民不富,现在的状况更准确地说是民不共同富裕(均富这个说法就不要提了,这是人类社会不可能的理想)。还有一种状态就是“民强”,“国不强”,局部地区民风剽悍,军阀拥兵自重,但作为整体的国家,例如在民国时期,就是国力羸弱,受尽东西方列强的欺辱。现实的理想状况是“民富国强”,只有作为个体的人民都普遍富裕,起码有充足的体面的最低水平的生活保障体系,然后作为集体的国家再国力强大,有足够的能力给与国民安全感的保障。我眼见的中国民众,起码是大多数穿得体面了,吃得体面了。联想到她在国际关系上和利益申索上也开始了露胳膊露腿了,应该说是朝在“民富国强”的路上了。

 

说了衣饰之外,我的注意力转到了手机上面,就像女人关注时装那样,我是特别关注手机和汽车的新闻。一眼扫过去,也算不短的乘车时段,绝大部分人都是低头族,人手一机(手机或者平板电脑),看网页,看视频,打游戏。好像还以大屏幕的苹果手机居多。我想起来了,在几个星期之前的一趟绿皮硬座车上,即便是坐在我们对面看起来是打工仔的小伙子们,也是把着一部苹果机。一边感慨美帝的苹果公司是在是赚得撑到了嗓子眼了,另一边也感慨国人真得是人人皆可苹果那样得富足了吗?再有的就是三星的,以及五花八门的国产机了,华为、小米等不一而足。中国的弯道赶超之路,就是走在手机上的。在国内的这段时间才接触了微信支付、淘宝等新鲜事物。西方国家脸书(facebook)和Whatsup盛行,但脸书还没有被作为金融支付的工具。万能的微信呀,简直是渗透到中国人日常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当然,像我父母那一代的老人们,大多数都不太用微信的。我本人对华为手机还是很有偏向性的,或者说这种消费的选择其实是反映了一种微妙的电子科技产品的民族主义的心理。我们家三个手机用户,到目前为止有五部华为手机。从华为刚刚进入澳大利亚电信产品市场的简陋的电信公司捆绑的最便宜的手机,到现在相对高端的MATE7系列,我们就是跟定了华为(LD从来对手机就没有兴趣,大儿子曾经唠叨着说“一加”手机好,但最终家庭手机购置权都被我“垄断”了,只买华为!),我们见证了华为的产品从低端慢慢爬升到中高端的历史。我这次回去看同学朋友聚会,也有相当多的人使用华为这一两年来推出的新手机。记得有一位同龄人,是一家招商银行的行长了,他也就是要用华为手机,开长城哈弗SUV车,因为它们的性价比极高,质量即便和西方发达国家的产品比较也相当过硬了。大众消费时代的中国制造的产品的制胜之道就是,“比它好的东西比它贵,比它便宜的东西又没有它好”,作为普通的工薪中产的消费者,没有人会对实惠的好货说不,这是全球的市场经济的共识。

 

     当然,通讯交通产品硬件方面的长足进步并不能也反衬了软件方便的问题:某种角度上中国的网络科技是自成封闭的一体,与西方世界还是自垒鸿沟(还是他垒?)。我早料到了自己常用的谷歌网络和邮件在国内是很难用上的,就在临出发前把很多重要工作和生活的文件转发到了微软的HOTMAIL邮件系统了。因为听说微软的东西在国内还是可以自由使用的。谁知我聪崇反被聪明误,忘记了一个魔鬼的细节:我HOTMAIL邮件的验证邮件原来就是要通过谷歌邮件里面去进行的,但是我忘记改动了。等到了国内,HOTMAIL使用前要求我到谷歌邮件里面去点击验证,最终我也没有用成HOTMAIL!真是感到悲催无助呀。在国内所有的网络科技的便利,都要重新注册国内的网站,特别是百度和银行服务,绕不过去的。而百度呢又必须用国内的手机注册,我到国外因为用国外的手机号码,就没有办法使用了。这两个网络世界的隔阂,单方面批评中国的自闭和西方的优势垄断都是苍白无力的:如果中国政府不限制脸书、推特和谷歌,这三家美国公司就完全是全球独大了,中国的百度和微信博客根本就没有今天的规模和奇迹。但是中国一直这样对它们限制,最终又会娇惯中国的BAT,让他们缺乏全球竞争力,只会在中国和华人圈子里面显摆 。作为频繁跨越中西两个世界的用户,还是希望这堵互联网的隔离墙早早能够被打通。另外,快写完这篇随笔的时候,魏则西事件正逐渐发酵,百度已经坐在火山口上了。虽然说中国的科技公司开始是从夹缝中生存逐渐壮大,但到了一定的时候也要防止有些公司的野蛮生长,想成就旷世伟业的公司,还是需要领导人有远见卓识的价值观。谷歌号称“不作恶”,BAT们有什么核心价值观能够打动全球用户呢?他们是否在思考这些问题呢?

 

   这就是我浮光掠影看到的高铁一族的国民了,他们通常衣着光鲜,营养充足,使用的产品时尚前沿。这种变化就像是人们所乘坐的高铁列车一样,行进在快车道上。当然,在这些积极的印象之外,有些细节也还有值得改进之处。我们座位对面有两位乘客,一位是大约六十岁左右的老人,一位大约是三四十岁的中青年。一路上都在磕着瓜子,虽然也象征性地用纸袋子接着,但还是有不少瓜子壳散落在座位旁边的地面上。每间隔一段时间有乘务员来清扫了地面,他们还是继续敞开了磕着,劲头十足。从他们打电话和聊天的言语之中,可以知道他们是从江西常驻重庆的一家园林绿化工程公司的负责人。老先生的烟瘾也非常大,每到站必高效利用那两三分钟时间在站台上狠狠地吸掉一根烟,然后把烟头很潇洒地弹落在站台的地砖上,在列车提醒开车的“嘟嘟嘟”声音中返回座位。

 

 

 

列车短暂停留,过吧烟瘾的乘客

 

 絮絮叨叨就到此为止吧,从中国返回已经有一个月了,赶紧把这些零碎的故国印象变为文字,否者记忆在琐碎的日常生活中就会慢慢淡化流失了。总的说来,中国的发展的道路现在也变得沉稳一些了,就像这趟高铁列车,本是有更大马力一路狂奔,但现在是适当收敛了速度只求稳健抵达目的地。尽管人到中年我看人看事变得更加审慎,但是对祖国的前景,我那天生无可救药的乐观者的心态还是占了上风。
 

 

 

前面就是晚霞映衬下的重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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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如何上传带有图片的WORD文件,照片要一张张地单独上传,太不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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