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于虹
我提醒黄丽丽:“那,孩子的父亲呢?你可以跟着他保险。如果妻子的收入很少,是可以跟着丈夫参加家庭保险而不用多交钱的。”
“我还没有结婚。”
“现在赶紧结婚还来得及。”
“但他不想结婚。”
“你都快生了,他还不想结婚?中国人还是德国人?”
“德国人。”
怪不得。
虽然现在人们越来越开放,婚生不婚生的孩子对一些放得开的人来说没那么重要,但大多数中国的普通老百姓还是很重视孩子应该是婚生的这个问题。德国人则不同,不结婚住在一起,生了孩子一起养,拿不拿那张纸真的无所谓。结了婚,将来离婚还费钱费力的。君不见,那号称道德模范的德国总统还带着第一女朋友满世界转呢。
可黄丽丽的情况却容不得这般潇洒。到德国以后,她才从别人那里听说,像语言班学员这种身份,学完语言就得回国,决无留下的可能性,并不是像中介忽悠的那样,学完语言就可以到大学读书。语言班的结业证书没有任何含金量,拿回国去是没有用的。她现在面临的不止是没有医疗保险的问题,而且还有签证还有几个月就要到期的问题。
我看到她一筹莫展的样子,只好多管闲事地建议:“要么,让我跟你的男朋友谈谈?”
(五)于虹
到了约定的时间,我按照黄丽丽给的地址,找到了他们的住处,也明白了上次黄丽丽为什么不愿意我上门服务。
这是一个两居室的阁楼房,房顶有些倾斜。这两居室是串起来的,中间用一个玻璃拉门隔开。其实就是外面一间客厅兼厨房,里面一间卧室。而厕所位于下一层楼,跟那里的住户共用。
房间虽然狭小阴暗,但布置得倒干干净净,跟女主人的气质相配。
我走进客厅的时侯,男主人,我知道他叫汤姆,站起身来跟我握手,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距离。有些尴尬,我不知该怎么开口。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内向的男子,应该接近三十岁了。用普通中国老百姓的眼光来看,算得上英俊。就像当年的全民偶像费翔,不知迷倒了多少老中青歌迷。到欧洲来以后才发觉,原来这里满大街走的都是费翔。至于在费翔那张光鲜外表背后的故事,肯定不是普通人所想象得那么传奇。
我没话找话地问黄丽丽,给孩子睡觉的床有没有准备好。她说还没想好放哪里,还不知到时她人在哪里呢。
汤姆一脸迷茫地看着我们,搞不懂我们在说什么。我把黄丽丽的话翻译给他听,他回答说:“为什么不知道在哪儿呀,她想到哪里去?”
“她不想到哪里去,但她必须得回中国。”
“为什么?”
“因为她的签证马上到期了。”
“到期了可以延长啊。”
“不允许延了。呆下去就变成黑户了。”
“还有这种事?”
看来他们两个人之间因为语言障碍交流有问题。黄丽丽只会语言班里学的那点儿德语,而汤姆则半句中文都不会。两人平时打交道,主要靠肢体语言,真不知道这日子是怎么过的。
汤姆属于土生土长的德国人,由于家庭条件的限制,没有到国外休假过,也没有跟外国人打交道的经验,根本没有意识到黄丽丽的处境,也没有想到对德国人不是问题的问题,对外国人而言就是大问题。
“另外,她还有医疗保险的问题。”我索性把所有的问题摊牌。
“她不是有医疗保险吗?”
“但不包括妇科部分。”
“还有这种保险?”
“是啊,她是私保。”
“那该怎么办呢?”
“你们结婚就全解决了。丽丽可以拿到稳定的居留,她和孩子还可以跟着你参加公家保险,你又不需要多交钱。”
“可我还不想结婚。”
“那如果丽丽带着你们的孩子回到中国,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亲骨肉了怎么办?”
“这…我可得好好想想。”
后来私下里问丽丽,为什么没把自己的困境告诉汤姆。她说,她试着解释来着,可是怎么也解释不清楚,汤姆没法理解不结婚会让她几乎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