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自从离婚后,人就消沉起来。
但老天对健还是比较公平的,丢了老婆以后,他很快就拿到了绿卡。距他
申请绿卡不到一年半,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速度啊!以前在加州,耗个
四五年时间办绿卡都不稀奇。健幸亏听了锋和前任老婆的劝告,在1999 年来到
硅谷工作。刚开始办身份时,正赶上了当年克林顿政府因为dot-com 狂潮,对
技术移民大开绿灯,健等人才以乘火箭的速度拿到了绿卡。害得哥们锋听到了,
羡慕不已。锋办绿卡的时候,可费了好多年啊。可是没办法,各有各的运道。
锋的绿卡虽然拿得慢,可也赶上所在的小公司上市,一夜之间成了百万富翁。
当然,后来因为dot-com 泡沫破灭,硅谷进入衰退,技术移民需要少了,绿
卡办起来又像蜗牛爬。
健虽然没在股票上发到财,但绿卡上算撞大运了。所以说嘛,情场失意,
那什么场得意来着?有时头上闪点“绿光”,也未必是坏事。
当然,健再也不会回国“搬运”了。从一开始在学妹那儿的碰壁,到后来
丽丽这儿的悲剧,自己全是个loser。
而在硅谷湾区这儿,在健这个年龄段上,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看到身边同
事朋友在当地追女孩求而不得的惨况,健是怕了。再加上过去的失败婚史,自
己已成了“离婚男”“二手男”,所以对种种相亲活动很排斥。
白萱和思远两口子挺同情健,见他不肯相亲,就拉着他参加一些集体活动,
希望健跟哪个女孩能看对眼。白萱是个房地产经纪人,交友广泛,经常这儿那
儿有个什么聚会,都让健去。健去了两次,一看,仅有的几个女孩,简直被一
群人当国宝大熊猫般地保护着,而那些女孩也自认为是大熊猫。健连搭上话的
机会都没有,况且自己也对大熊猫没兴趣,以后的活动就懒得再去了。
这一年快到十月,斯坦福大学中国留学生会要在周六搞个国庆聚会,白萱
就又想着让健去。健刚要回绝,白萱就说:“斯坦福的校园很美,参观一下人家
的校园总行吧?”
健想,也是啊,来湾区这么久,从来没参观过赫赫有名的斯坦福大学,那
就当去看看风景吧。
到了周六傍晚,健到了斯坦福大学开party 的地点,那是校园里的一个大会
议室。房间中间一排桌上放了好多菜,边上挂了个大银幕,好像还要放国内的
电影。一个高个眼镜男,像是组织者,笑着跟健打招呼,让健签到,再写个名
牌贴在胸前。
健茫然了,不知道怎么入这个伙。扫视这一大屋子的人,都已搞成小圈子
在聊天,自己倒像个“外星人”。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大声地说笑着,身边围着一
群附和的男生,围得就像一道城墙。健想,要是自己不知趣,硬往里钻,保证
飞箭长矛地把自己扎成刺猬。
边上还有一群大妈,狠着劲地说那些永远说不腻的孩子的事。上什么好学
校啦,学琴怎么样啦,又得什么奖啦,借助孩子自吹自擂。
只有稍远处的一圈人看起来可以加入。健走过去,静静地站在外围。等到
他们说起一部正在上映的热门电影时,健才加入了讨论。一时间,他们对健这
张新面孔产生了兴趣。先问健是工作人士还是学生,有没有绿卡,股票上发没
发赔没赔,等等。健只能勉强应付,含糊回答。等“审问”完,新鲜劲儿一过,
大家又不约而同地把健晾在一边,继续谈他们的话题。健只好瘪瘪地站在一边
无聊地听他们扯。
这时,一个女孩一下子进入健的视线中。她其实一直站在圈里,只是默默
地不说话,高谈阔论的人怕是都没意识到她的存在。她二十七八的模样,一头
黑发刚好齐肩。眉毛修过,细细的。眼睛不能算很大,但配上小巧的鼻子和嘴,
整体上非常可人。穿一套浅蓝色的连衣裙,浅蓝色的皮凉鞋,给人很知性的感觉。
脚上没有涂指甲油,但像是修过。看她的气质和身材像是南方人,特别是长江
流域的女孩子。大概因为她特别安静,没引起别人太多注意。
健不敢太色狼一样地盯住人家看,只好注视着一张张侃得来劲儿的大嘴,
然后用余光偷偷地看着她。健暗暗地想找个机会和这个女孩搭上话,可不一会
儿,组织者就喊开饭了。那女孩身边突然出现几个殷勤的男士,端着饭碟跟她
套近乎。健也不知道怎么凑上去跟她打招呼,就只是默默地跟大家一起吃饭。
吃完了,开始放电影,健看了一半就睡着了。
等电影一完,大家呼啦啦地就撤。整个屋子一片狼藉。健和那几个组织者
一起收拾椅子,清理残羹剩饭。旁边一个组织者一边收拾,嘴里一边嘟囔:“唉,
有乐子都来。乐完了,都屁股一拍走人。这屋子要是收拾不干净,下次再办活动,
跟学校借地方就难了。”
健听了,苦笑着摇摇头。其实,在哪儿都是这么回事。当年自己在中部大
学读书那会儿,每次留学生会搞活动,也都这样。
这时,健突然注意到刚才那女孩还没走,还挺急的样子,正央求人让她搭
个车。她住的那地方在East Palo Alto。带她来的人,没看电影就有事走了。现在
剩下的几个人,都觉得East Palo Alto 黑灯瞎火,很怕送她回去。健心想,刚才
那几个殷勤男士,现在怎么不挺身而出啊?
East Palo Alto 在硅谷是个很奇特的地方。它位于硅谷心脏,仅和Palo Alto
隔一条号称“硅谷走廊”的101 高速公路。Palo Alto 是斯坦福大学的大学城,富
人居住地,很多硅谷传奇人物,比如苹果的乔布斯和谷歌的两位创办人,都住
在那儿。可那毗邻的East Palo Alto 却是湾区治安最坏的地方。它的治安快赶上
北湾的奥克兰(Oakland)了。奥克兰是什么地方?全美“谋杀之都”啊!
可惜斯坦福和Palo Alto 的房租都太贵,很多中国留学生及访问学者不得不
住在East Palo Alto。从斯坦福骑车到East Palo Alto,也就是穿过Palo Alto 小城,
一过101 高速公路就到。一路顺利的话,也就二十几分钟的路程。可怕的是,几
年前,一个老中访问学者在学校做研究到深夜,骑车回East Palo Alto 时,竟在
离家不远的地方被人打劫杀害了,凶手至今下落不明。所以,一般老中要是不
熟悉那地方的,深更半夜都不敢往那地方去。
健第一眼就有点儿喜欢这女孩,他一想,这不是天赐的英雄救美的机会吗?
从前在学校里那会儿,健想主动送女孩,都是有贼心没贼胆。可现在经过婚姻
这一培训,对女孩子因为陌生而引起的紧张感没有了。现在的健在女孩子面前,
胆子大了许多,也就自然显得大方了许多。
既然机会送到眼前,健也不管East Palo Alto 可怕不可怕了,直接走过去对
那女孩说:“我送你吧。我反正回家的路远,不在乎绕个几分钟。另外,我车上
有GPS,不会迷路的。”
那女孩脸上滑过一丝犹豫。
健想,也难怪,跟不认识的人搭夜车,是不让人放心。健就把驾照掏出来,
往她手里一递,笑着说:“不用担心,我要是坏人,你打911,我今晚就在局子里
过了。”
这女孩子更加不知所措了。边上那个高个眼镜男组织者,正在为找人送这
位女孩回家犯愁呢,一听健提出要送人,大大地松了口气。他一把接过健的驾
照,仔细看了一阵,估计把健的名字和号码都印在他脑子里了,才把驾照还给健,
转头对那女孩说:“安妍,健是好人。他正好有GPS,送你正合适。到家给我打
个电话吧,让我们知道你平安到家。”
健笑着把驾照往女孩手里一塞说:“放心好了,我们走吧。”
女孩脸一下子红了,她把驾照很快扫了一眼,估计是记了一下健的号码,
然后还给健说:“真的太麻烦你了。”
健和组织者道过别,就跟女孩离开了会议室。
上车后,健打开GPS,问女孩详细地址。女孩说,她可以指路。健想,只
要她认识路就行了,伸出手说:“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健。”
女孩一笑,说:“我叫安妍。我知道你了。他们对你像审犯人似的,我都旁
听到了。”
健跟着笑起来:“是啊,白白被审问了一把,结果,没有一个肯跟我交朋友。”
这一笑,两人间的隔阂一下子就消失了。
女孩一边指路,一边跟健闲聊。不知道她本来就是很健谈的人呢,还是来
美国这两个月太寂寞了,现在总算找到人说说话,或者是她觉得跟健聊天舒服,
反正,她说了好多。慢慢地,健了解了她的基本情况。
安妍原本在武汉的一所大学里教书,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个访问学者的机会
来斯坦福,结果到校晚了,学校宿舍及附近的出租屋都没了。她在硅谷没熟人,
只找到个拐了三四个弯的朋友,那朋友就给她找了现在这地方。原本说暂时住
两个月,等学校附近有房子了就搬。结果,签租赁合同时,对方要求至少签满
六个月,提前退租得罚一个月的租金。一个月的租金对安妍来说是笔不小的金
额,所以她只好待在这儿等六个月后“刑满释放”。
安妍租的是两卧室的房子,住另一间的房客是个黑人女人,人很好,很照
应她。刚开始的几天,每天早上上课,黑人女人总是顺道把安妍送到学校附近。
但晚上,安妍只能求人送她回家。过了几天,她买了辆旧自行车,上下学问题
就自己解决了。用她的话说:“骑这点路,跟在国内比,真的不算什么。”
健问她:“你的三餐怎么解决?”
她叹了口气。因为没车,买菜不方便,再加上和黑人女人共用厨房,人家
比较怕油烟,她也懒得自己烧。一般三顿变两顿,忙起来就变一顿半。
健突然有点儿怜惜这个女孩子。一个人到这没亲没故的地方,真的不容易。
健提了个建议,问她想不想明天去中餐馆一起打个牙祭,顺便买点菜。
安妍眼睛一亮,连说:“好啊好啊,只是怕耽误你的时间。”
健一看,女孩子不仅答应了,而且还挺高兴的,心里狠狠地“Yes”了一下,
赶忙笑着说:“我反正一个人没事,有个新朋友,求之不得。”
他趁热打铁地问:“那我明天11 点来接你,行吗?”
安妍说没问题,反正周日整天无事。
再转了个弯,就到了安妍的屋子前。下车前,她很诚恳地说,真高兴能认
识个这么好的“哥们”。
一声“哥们”,一下子让健觉得,他们好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了。健厚脸
皮地说:“送人送到底,送你到屋门口吧。”然后,没等她客气,健就下了车陪她
走到房门口。
“能不能告诉我手机号?明天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健趁机问。
不一会儿,安妍的包里就有手机铃声响起。
健和安妍相视一笑,道了晚安。健回到车里,赶紧在GPS 里把地址存了下来。
再抬头看安妍,她已打开门灯,也站在门口看着健。
健向她挥挥手,一踩油门,驰进夜色里,心里暖暖的。
夜里在床上,健的脑子里都是安妍的影子,翻来覆去很久才沉沉睡去。这
么久以来,安妍是第一个很认真很诚恳地跟健说话的女孩子。这也是自离婚以
来,健第一次有机会和一个女孩约会,更是离婚以后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动心。
早上一睁眼,都快10 点了。健跳起来,冲了个澡,总算精神起来。刷完牙,
竟然还下意识地用漱口液漱漱口。健自己乐了:“我这是想干吗呢?”转念一想,
一口清香,总比一口口臭强吧。等弄完,都快10 点半了,他喝了一杯橙汁,冲
出门去。第一天约人家,可不能迟到了。
上路后,健给安妍打了个电话,确认一下11 点接她是否可以。电话另一头,
安妍很开心地说,她早就准备好了,任何时间都行,让健不用着急。
健想,看来她心情很好,这是有个开心一天的好兆头。
GPS 领着健一路顺畅地到了安妍的屋前。健下了车,还没走到她门前,她
已开了门来迎接健。
安妍今天穿一身浅黄的连衣裙,白凉鞋,站在那儿,楚楚动人。健都快愣
住了,她选色彩的品位怎么和自己一样啊?
健禁不住夸道:“你今天好漂亮啊!”
安妍脸微微一红,浅浅地道了声谢。
健不是个油嘴滑舌的人。以前在大学,一见漂亮一点儿的女孩脸就红,说
话都有点结巴。所以,他大学时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但有过一段婚姻生活后,
健也学会了在女孩面前说话。所以,“离婚男”还是有一点长处的,至少经过婚
姻被培训了一下。
上了车,健就问安妍想吃什么口味。安妍说,这两个月,她最想念家乡菜。
可健还真不知道湾区哪儿有湖北菜馆。对健来说,湖南湖北是一家,就像北方
人把浙江江苏都当一个地方,南方人把北京天津都当一个地方一样。
湾区有一家不错的湖南馆子,就是Sunnyvale Downtown 的岳阳楼。等两人
在岳阳楼坐定,安妍说她要请健这一顿,谢谢健昨天那么晚还送她回家,不准
健和她抢单。
健想,如果我现在一定说我付账,她大概就不好意思点菜了。所以,含糊
地说:“行啊,我们快点菜吧。我早饭没吃,肚子饿得不行了。”
结果,她一下子点了四五个菜,都是湖南小炒、辣子鸡丁之类的湖南菜。
她大概是馋的,而健是饿的,两人一边聊一边吃,结果盘盘见底。
安妍今天心情真的很好,露出了她快人快语的天性。健心想,难怪,在学
校当老师的,嘴上太拙,怎么混啊?
安妍一段一段说着她在武汉的学校里还有在斯坦福遇到的事。健大概是在
美国待得太久了,被这些教师与教师之间、教师和学生之间的段子逗得前仰后
合。安妍一看健是这么好的听众,段子也一个接一个。
现在,轮到健感慨了。健告诉她,能有她这么个“哥们”,健昨晚也真没白
去斯坦福一场。
等到两人笑也笑不动了,吃也吃不下的时候,健突然严肃起来,说:“安妍,
你知道我们这有个规矩,你得守这个规矩。”
她很狐疑地看着健,点点头。
健接着说:“已经工作的人和学生一起吃饭,工作的人付账。你现在是学生,
所以,我来付账。这是规矩,你不能破。”
安妍愣愣地点点头,健顺理成章地付完账。
出来后,她小心地问健,是不是真有这规矩。健“扑哧”一下笑了:“我不
这么说,你还不是要跟我抢单啊?哈哈……”
安妍娇滴滴地轻打了健一下,说:“不许这么骗人的。”
健的心,突然柔柔地一跳。
接下来,健带安妍去了个中国超市,各自买了点菜。看到健也买了海鲜、肉、
蔬菜之类,安妍好奇地问健:“你是不是会自己烧菜啊?”
健老实地说:“会一点儿。总在外面吃,太不健康,所以常常给自己改善一
下生活。外面吃多了,也自然学会点配菜作料之类的诀窍,自己做的时候,运
用一下,结果味道还真不错。不信,哪天我做一桌家常菜,让你尝尝。”
这么一说,激起了安妍的斗志:“好啊,哪天我也做一桌给你尝尝,看谁手
艺高。”
健一听,乐了:“好啊,我们的战书就这么下了啊。”
他看了一下表,才两点多,下午才刚刚开始。健可不能让这难得的约会就
这么结束了。他试探性地问安妍:“这两个月都去哪儿玩了?”
安妍苦笑一下说:“哪儿也没去。这两个月有点儿焦头烂额,先是房子不如
意,然后课程因为语言的原因很吃力,还想跟导师开始做一些项目。再加上没
有亲近的朋友,所以,根本没去哪儿玩。”
健一听,心里暗暗得意,这不有戏了吗?他赶紧提建议道:“我猜你去看过
金门桥了,但有没有去过渔人码头?”
健不怕她说去过。湾区这儿去处多了,她要是说去过这儿,健就立马再说
另一个去处。这会子,让健开去洛杉矶,健都没二话说的。
谁料安妍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啊。”
健一听,这得意的啊,有戏了。他忙介绍说:“那儿还有个水族馆,很酷。
对了,码头上还待着上百只海狮、海豹,它们可都是野生的。想不想去看看?”
安妍一下睁大了眼睛:“现在?那我们快去啊!”
健乐了:“去旧金山可有点远,你肯跟我去?”
安妍开心地撒起娇来:“肯啊,我跟定你了。你去哪儿玩不准不带上我!”
“行,只要你乐意,我求之不得。”
女孩子在特定的时候,偶尔撒次娇,真的很让人心动。这不,健的心现在
都快化成一摊奶油了。
在渔人码头,安妍像孩子一样开心。健突然想到,好像哪个牛人说过“给
别人带来快乐,自己也会快乐”之类的话,果然是真理啊。反正,安妍的快乐
真的感染了健。那时,他们就是两个Happy Bugs。
等天慢慢暗下来,健问安妍晚餐想吃什么,是不是还要湖南菜。
安妍说,她想试试四川菜。健说他也喜欢四川菜,以前不行,后来慢慢适
应辣了。她说,那得她请客,不然她就回家了。
健想,她是那种挺自立,不大想沾男生光的女孩子。和这种女孩做朋友,
真是自己的福气。
健不想让她觉得不自在,就很爽快地说:“那就先谢过啦。”
健知道在中国城里有一家小四川馆子不错,安妍也跃跃欲试,两人便往中
国城方向开去。
到那家小四川馆子坐下后,两人才发现自己根本不饿,中午那顿吃得太狠
了。但晚饭还得吃啊,安妍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一吃客,你推荐菜吧。”
健建议先来个夫妻肺片的头台。根据自己的经验,一个四川馆子正不正宗,
要先从头台小菜试起。健说:“我觉得他们做的水煮鱼不错。第一次来,老板就
推荐这道菜。他还亲自给我上了一大杯冰水加一大沓餐巾纸,说,小伙子,看
你不是四川人,悠着点吃。结果,吃得我眼泪鼻涕一起下,餐巾纸全部用完,
冰水喝了两大杯,也没吃完一半,最后打包走人。”
健又建议安妍:“你给自己点个不辣的吧,做备份。既然两人都不饿,就点
这么多吧。吃得好,我们下次再来,怎么样?”
安妍摆出悉听尊便的样子,很享受地被健安排。健说什么,她都点头说好。
来美国这么久,什么都要亲力亲为,她觉得好累。今天有个男生给自己把什么
都安排好,安妍真的很享受这份轻松。
两人边吃边瞎扯。健使了个心眼,极力渲染北加州的景点,什么在金门大
桥北边的酒乡纳帕谷品酒啦,红木公园的大树多么壮观啦,南边的蒙特雷高尔
夫球场世界闻名啦,让安妍听得特神往。健这就悄悄地把今后的约会地点全埋
下了伏笔。
送安妍回家的路上,天已完全黑了下来。转进East Palo Alto,四处破破旧旧,
给人很不安全的感觉。健说:“安妍,以后的白天会越来越短,傍晚你骑车回家
不太安全,建议你尽快在学校附近找房搬家吧。”
健这一说,一下子把安妍从一天的快乐中拉回到现实里,一层阴云罩上她
的脸:“可那罚金太贵了,我得熬到租期满才行啊!”
“没关系,你找到房子后,让我跟你的房东打交道,不用担心。”
“真的?这样可以吗?”健的回答一下子点燃了安妍的希望,她睁大了眼睛
看着健。
“让我试试。”健轻轻笑了笑。
“真的不知道怎么谢你!”安妍感激地说。
“我们是哥们,是不是?不过,我现在也不能保证。但是,不去试一试,你
怎么就知道不行呢,是不是?”
安妍没说话,很认真地点点头。
健停好车,帮安妍提着她买的菜,送她回屋。
从车子到房门这短短的路,突然变得很长。安妍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在前面。
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跟在她身后,突然有种想从背后抱抱她的冲动。
安妍打开门,回过身,轻轻地说:“今天是我来美国后最开心的一天,真的
谢谢你。”
“今天也是我很长时间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健这句话真不是瞎说,是发自心底最深处的实在话。
他放下菜袋,站着没动,想看安妍有什么表示,能不能让自己到她屋里坐
一下,哪怕只有5 分钟都是好的。但安妍柔柔地说:“很晚了,赶快回去休息吧,
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健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失望,只好向她笑笑:“那你也早点休息吧,下周再见。”
回到车上,健忍不住又转头向安妍的屋子看去,她仍然站在那儿看着健。
一身浅黄色连衣裙的她,映在门灯昏黄的灯光下,远远看去,轮廓有点儿模糊,
像极了一幅莫奈式的印象派油画。健真的很想就这么久久地看着。
安妍也看到健在注视着自己,向他挥了挥手。健知道,不能再这么待下去
发傻了。他咬咬牙,挥挥手,一踩油门,人和车都飘进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