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你找到我泪崩—写给我天堂同学的回忆(上)
【写在前面的话】
大学三十年同学聚会上很多同学都来问我,洪波怎么没来?他在哪儿?是啊,大家都在找他,自然知道我在大学和毕业后都和他走得很近。当年我和他同乘一架飞机到了美国,东奔西忙的日子淡忘了曾经。突然得到消息,他已奔向了上帝的怀抱。我一连三个不,不,不,泪崩无语,不能思想。今天打开 Google 他的名字,那条学弟和我找人启示依然静静留在那里。不知道他是否会寻着呼唤来回望我们?所有的往事历历在目,我要讲讲他的故事,让太痛的心有所释怀,让不安的魂有所寄存。 。 。
朋友:
当你中了彩票,得意忘形一摸口袋却发现已经在洗衣机里被搅得粉碎;
当你早晨晚起,面包烤焦了饿肚子踩油门匆匆上路却发现轮胎是瘪的;
当你腹痛难忍,去医院检查被告知癌症全身转移只有两个星期的生命;
当你费尽心血,千方百计寻找同学得知他已与你天隔一方安息在天堂;
如果你遇到以上这样的事情,是否后悔!胸痛!!泪崩!!!
上个周末我就栽进了第四种情景,找你找到我泪崩~~~
我一生中朋友很多,挚友却不多;我一生中流泪不多,今天泪决堤;
一九九二年八月,祖国申城酷热夏炎把大地的热情燃烧成火,比大地更烫的三个家庭,正在上海虹桥机场恋恋不舍,留影道别。这一天,我们大学同班三个同学乘同一架飞机飞往美国。我的闺蜜W和挚友洪波持F1学生签证赴美读书留学,我持F2学生家属签证赴美探望猪先生。
一张合影, 我抱着龙儿,闺蜜和先生拉着孩子的手,洪波和新婚燕尔甜蜜相贴,我们满面春风挥别故土踏上赴美的旅程。
谁会想到这一去就是24年的不再见。从此我和洪波人生时空里只有平行,再也没有交叉 。七年后,等我拿到了公民几乎每年都往故乡跑,后来的进出通道当然都是国际规格打造上海浦东机场,但是洪波却再也没有踏上家乡的故土。他这一走就是一辈子的不回头,今天他的骨灰在枫叶之国灵荡,老同学的身影永远被这样定格在眼前这张旧照片里。
洪波—我的大学同学,讲起他,好像总是我欠他的。
那年大班举行猜谜会,洪波来找我,活动后可不可以举办交谊舞会。那时同学只是手拉手跳跳集体舞而已,但他三步四步交谊舞跳得津津有味,惟妙惟肖。他个子不高,国字脸,啤酒瓶底后面那双骨碌碌眼珠打转着,皮肤黝黑 ,头势十足,皮鞋铮亮,只要蓬嚓嚓音乐节奏一响,他上身毕直,目不斜视,跨部扭摆,大喇叭裤下那双皮鞋是黑是白没人晓得,但只要他一转身,脚尖一踢,此时有心人一定可以看清这双皮鞋。这种舞场潇洒噱头不是人人学得像的。其实,很多女生都期待着由他来带舞,那时洪波在大家的眼中就是上海老克勒。
想起来,我特别不会讲话。猜谜活动结束时我说: 下面有交谊舞会,愿意的同学请留下。舞会被我砸了!医学女们个个妄自尊大,呼啦站起身来,一下都走光了。跃跃欲试的医学男“黄粱美梦”怎能如此轻易破灭?立刻,洪波和我班另一个高头大马手风琴仁兄一起拿我是问,我自知理亏,马上赔礼道歉,答应再为他们补办一次机会。两个星期后的一场热闹非凡,你拥我入的交谊舞会就这样荣誉载入我班活动史册。
但是洪波的咖啡色大喇叭裤,总在人眼前晃来晃去,真的很招摇,辅导员叫我去找他谈心。
墨叶婆娑,浓荫成道。在粗壮繁茂的梧桐树下,我对洪波说:你这时髦的喇叭裤?他抬头看了看梧桐:你认为这树荫是有规律地折射在大地上吗?我马上领悟了他的意思,枝有各态,人有所好。为什么一定要强求一律去规范人的穿着呢? 我马上哈哈大笑,他也跟着爽朗地笑了起来 ,这种发自肺腑笑的神态一直到现在都回放在我脑海里,他就是这样一个爱笑的人。
友谊就是这样炼成的!我与洪波算是一回生两回熟,不打不相识倒成了铁杆哥儿们了。
那时的日子很简单,那时的生活很清贫。转眼就到了大学二年级暑假。
洪波约我一起到杭州去玩。我那时没有拿到学校辅助金,手头只有父母给的伙食费,也许还能多余的够买几块巧克力,旅游根本就没指望了。洪波说,他有一个表哥在浙江大学,我们到杭州去玩只需要路费,住宿问题他全包了。我当时一听心就动了,马上动员我姐和我一起去,当然我所有的费用由我姐包了。于是我们一行六人,我班的三个男生,我和我姐及我姐的闺蜜,在那个夏日风光旖旎的西子湖畔,游山玩水足足停留了两个星期。 这也是我一生中,首次跨出上海的旅行,这种心旷神怡奇特的经历令人非常难忘。
杭州回来后,洪波自告奋勇做起了联络员,帮一起去旅游我们班上的奶油小生D 频频向我传纸条。可惜,当初肯定自己一心只想嫁个理工男对医学男一点也不动情愫。不过,至今我们也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我姐则反复在我面前提起,这三个男生中洪波性格最好,最会体贴照顾人,脑子也活络。
不久就碰到了英语联考,在梯形教室里,我问洪波英语复习的怎么样?他一个脚正往阶梯上跨,回过头来,"英语?英语要学它干什么?英语你考60分本事就是最大。" 说完又玩世不恭地笑了起来。可是,在刚毕业后不久, 他对我说,其实出国只要自己考托福和GRE投学校就可以了,不一定要等公派也不一定是国外有人。于是他对英语突然有了十二分的热情,圆木警枕,悬梁刺股的刻苦。
手风琴手回忆道:刚毕业被分配到医院时,炎夏的一天,天很闷热,我到他的医院寝室,看到一张简易的桌子,一个旧的电风扇,床上堆满了英语的考试资料。他埋头苦拼托福,GRE, 他说立志38岁前到美国。同学有情有义的记忆所拾都是青葱岁月给我们留下珍贵的纪念和不眠的向往。他后期考试的时候,正逢猪先生也在拼出国,就三天二头往我家跑,他们一起切磋,一起做梦。洪波真的做到了,他考过三次托福,两次GRE 并以出色的成绩申请到了美国学校。
洪波,一个人缘极好,头脑灵活的医学男,平时没看他怎么刻苦学习,但是考试成绩却很出色。常常把我们这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活活气煞。大考后我们的书都已经翻成了老树皮,他的书拿出来和他的头势一样挺刮整齐,不留折痕。更多时候他给人的印象就是一种悠悠的笃定。周末寝室,桥牌桌上的人换了一轮又一轮,自始至终稳如泰山坐在那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小资情调绵绵的他,在临床后期学习非常繁忙的时候,还念念不忘经常约几个同学溜到学校后面思南路去喝咖啡。
龙子一出生,洪波带着奶瓶、拎着尿片穿过上海来看我。尿片是他用外汇券换来的,我当时就想这个男人还挺细心的,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可是谁会知道在刚刚过去的大家颂扬的父亲节,却永远跟他无缘无份,他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做父亲。。。
(末完待续)
注:洪波为虚构的名字,本文经逝者妹妹同意而发表。
多谢徐福老师友情校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