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学

人生犹如爬山,回首望,倏忽间,浏览历史,品味人世,阅赏景观,不禁心生”拔剑四顾心茫然”. 何时 “乘风破浪会有时”, 直至人世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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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同学
                           (一)
      小学,中学时期全部处在文化大革命期间。
      小学与女同学相处,印象深的就是男同学在课桌上划界线,用铅笔划嫌不清楚,还用锐物刻划,有时故意划到超过课桌1/2的地方,超过这条线,就有了推移女同学的机会,没事找事,象美国一样霸道,小女生哪敢对抗。
       不过也有私底下的交往,象借看小人书之类的,也不说话,把东西悄悄的放到她(他)的课桌里,对方归还,就重复上面的动作,象极了政治里的台面下运作,但比它要守信用得多。有个女同学,很想要看我有的一本战上海>>小人书,就是用这种方法。
       如果单个男同学或女同学跟异性同学们在一起,旁边的同学就会象默读课文一样,拍着手有节奏的念道:"这么多,夹一个,这是为什么"。
       一个在学校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的男同学,写了一张小纸条给一个女同学,上面就是几个字:"你好看,我喜欢你"。被那个女同学的爸爸知道了,找到学校来,还给那个男同学甩了一个耳光。
       那时和女同学相处会遭到旁人讪笑,还有皮肉之苦。
       学校经常开展学习雷锋,做好人好事的活动。一天刚上课,一个姓谭的男同学报告老师,说他在上学的路上捡到一个鸡蛋,现上交。老师把似乎还温热的鸡蛋放在讲台上。
      不多会,这个男同学的奶奶推开教室门探进头来,叫着这个男同学的小名:"伢子,鸡婆在鸡窝里生的蛋哪里去了"?教室里一下爆发出哄堂大笑。
      以后,同学们常学着这个男同学奶奶的腔调问他:"鸡婆在鸡窝里生的蛋哪里去了"?来取笑这个男同学。
      这个男同学一心想学雷锋作件好事,想博得老师和同学们的好印象,特别是女同学的好感,不料却成了个同学们眼中的怪人, 女同学都不理他。唉,这世间的事,往往事与愿违。
     这位男同学热情胆大敢为,长大后,哪里有丧事,他一定去帮忙,擦洗尸体,给死者穿衣,特别是擦洗因工难和车祸血污变形的尸体,人们都站得远远的,他叼着烟,一个人在那忙乎,以此賺些钱。他嗜烟好酒,声音总是沙哑,不到四十就去世了,这是题外话。
       那一年,学校把所有的课本都收走了,老师要女同学带剪刀来学校,不要男同学,说男同学作事不细心。在办公室忙了好多天。等书发下来,只见书页上剪了不少的大小不等的长或正方形孔洞,把毛主席的亲密战友,副统帅林彪的图片,语句全都剪掉了,本来文革中的课本就简略,这一剪上下内容都对不上了。
       小学没有毕业照片,几十年过去,好多碰上也不认识了。
       小学毕业进入"五,七"中学,"五,七"是有一年五月七日毛主席发表了一个指示,说学生不但要学文化,还要学工,学农,学军。这是由三家工厂企业合办的学校,现已不存在了。学校呈凹字形,只有八,九间教室,没有校园,连树都没有。有一次全校学生集合在凹字形坪开大会,忽然一阵阵淡白色的烟雾低空飘来,大家顿时感到窒息直逼胸膛,头晕脑胀,咳嗽声四起,咳出的痰都有一股重重的咸味。原来附近的一家工厂在生产氧化锌的过程中,煅烧含硫化锌的矿,产生的二氧化硫的尾气通过那不高的烟囱排放,吹到学校来了。
       再漂亮的女同学,置身在这种有毒的空气里也会花容失色。
       要知道二氧化硫是首次作为化学武器,用在第一次世界大战,造成无数的死伤。
       年龄大些,不会去做课桌上划界线的事了,但男女同学间说话不多,甚至女同学还有一种进入青春期,莫名的对男同学的对抗情绪。
       那天,突然有几个高年级的学生走进教室,对着班上一个男同学就不分部位的拳打脚踢,发出擂鼓似的吓人咚咚声,痛得那个男同学捂着肚子弯着腰哼叫。原来这个男同学用课桌推撞了前座的女同学,这个女同学告诉她的哥哥,带了几个人来教训这个男同学了。
     中学快毕业了,教室里那个乱,到处是纸屑,痰秽。一个男同学拿起一条凳子往上一扔,不见它落地,原来凳子穿破陈年的篾织天花板,落在天花板里面了,弄得教室里到处飘落着灰尘。
      中学要拍毕业照,不过没照成。中学时好多政治运动,批判"学而优则仕",批这个批那个,不需考试,不象个学生样,大家好像觉得没有照相的必要,要照相时,只有寥寥几个同学到场,那还照什么。
      中学毕业即下乡,有次在回城的公交车上,与一个中学女同学照面相遇,互相都没打招呼,象陌生人一样。
      中学女同学没联系,无毕业照片,几乎淡忘了。
                          (二)
      没想到经过下乡,部队的好几年后,去了一个湘江旁城市的一个学校读书。
      校园并不大,但一进校门就看见教学楼的气势,带有苏联风格,庄重,厚实。
      班上有二十多名同学,有九名女同学,男女同学间说话随便,还可以和女同学晚上一起散步,那种感觉真好。
      一天晚上与一名女同学散步聊天,这名女同学十八岁就会开汽车,那时候坐车于我来说还是一种乐事呢。回来学校大门已锁上,旁边小门也关上,无奈只得翻墙。不费多大力就拉着女同学上了墙头,我跳入墙內,把着女同学手,托着她的臀部安全进入学校,手大力接触女同学丰满而紧实的臀部,那奇妙的感觉,今生都不会忘。即使在夜晚,也能感受到她浓密的黒发,黑亮眼睛和透着红晕的脸颊。
      我们几名男女同学游玩了南岳,女同学灿然的笑意,欢快的情绪,使人难以忘怀。路上男同学尽量多拿包之类的重物(其实也不重),以显示男同学的担当,连女同学上厕所,我们男同学也在厕所外等候,这大山里有山魈魍魉,没关系,有我们男同学在这里。
      后来,写了一封信给这名女同学,说在人生中有相扶相助攀登山峰的伴侣就好了。
      不过没见她说什么,不知她收到信没有。
      总觉得要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感慨怅然,:
                        清风吹拂树梢,
                        枝繁叶茂鸟啭,
                        昂首绕树难见,
                        踽踽独行旷原。
最后没有把这文字给她看。
       她邀我到她家,在湘中的一个县城,资江水在县城旁缓缓流过,那里有过去典型的飞檐黑瓦白墙民居,还有青石板铺的路,想必现在已被高楼取代,难寻过往踪迹了。她父母心平气和,对女儿怜爱有加,而我小时候最常听到的是父母说你这不行,那也不行,孩童时期多有骂声,久而久之性格中都带些自悲的成分,常有"自我的小视"的心理因绪作祟。
      想过带他们的女儿远走,她的父母会愿意吗?自己可以说一无所有,心底隐隐感觉到回到某一个单位也不会久留,想天涯远行,不受羁囿,我自己都不想在一处久待,就无意要女同学同处一个单位了,否则生活会是不安稳的,女同学会与我同行吗?还有学校不准学生恋爱的氛围,当时社会普遍的性压抑心理,都影响了对她的表白。
       她从没说我一无所有,我真想牵她手跟我走,又感到我一无所有愧对她。
       可能是"自我的小视"作祟,没说出我的心思,女同学不言也不语,不知道她黑亮的眼睛闪现的是什么谜样的光芒。
       多年后,看见一个分租房客女孩的喝水杯,对她说这个杯子价值很高,女孩说"是吗"?拿起杯子左看右看,心想这是在九毛九店买的呵。
       杯子上面的几个字是:战胜自我,天下无敌。人生里能作到这点,还有什么事不能成?
       快毕业了,这名女同学忽然带了男朋友到学校。
       我快步赶到女同学宿舍,一边与这名男生虚与委蛇,一边望向女同学,只见她站在窗口,也不说话,一动不动望向窗外, 高大的梧桐树枝叶映现在窗口, 风吹得树叶发出窸簌的响声, 零落飘曳落地 。她背对着室内,浓密的黑发垂在肩头,苗条的腰际,丰满,紧实的臀部此刻显得如此分明,那种曾经的奇妙感觉此时如此强烈。

      如约在湘江的一座大桥桥头会面,聊了一会要走了。望着女同学远去的背影,不由想起在南岳衡山拉着她的手游玩的情景,曾经有过想邀她在湘江上游,坐用轮胎扎的筏子,飘流至下游所在地的学校,已经成为泡影。在熙熙人流中,不时拍着桥上的栏杆默默行走,多年的知青,部队和工厂经历,现在又是学生,自觉惭愧仍是一无所有。
                            (三)
       工厂里,高耸的烟囱冒出各色烟雾,白 色的含二氧化硫,棕色的是二氧化氮,更有剧毒的含氟气体排放。管理混乱,人浮于事,效率低下,污染严重,从google卫星图上都可看到一股浊黑的污染带侵入湘江,几达中流,机器嘈鸣,四周浊污,此时能领悟"异化"的哲学名词含义了,甚至脑海冒出"生存,还是毁灭的所谓问题"来。每天定时的上下班,闭塞的氛围,让人感到窒息。
       女同学还好吗。
       穷山恶水出刁民,溷浊的环境绝出不了灵性的美女,如果女同学跟我生活在这样的环境,真的会很难受。
       站在高处,看着这眼下污浊嘈杂的境况,不禁思虑起这生活的时境。
       "路边的一氹死水,无纹无波,---要么在烈日下干涸,要么就投入大海----"。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所求"。
       一次出差顺便去看望这名女同学,她关切地问起工作的情况,有没有转干。她积极进步,跟同学相比,我有很多不足。
       不多久,她成一个科室的负责人。我却停薪留职,四处遛荡。还考"托福",想去美留学也被拒签。心生徬惶愧疚。最终为去海外被单位开除了。
       那一年,估计签证能拿到,去了这名女同学家,也算作个告别。但没有告诉这签证的事,担心世事难料。同学夫妇热情相待,在那留宿一晚。
       果然在当年底出上海虹桥机场海关时,就因为少盖了一个外事部门的小章印,被带到一个房间几番查问,被拒出关。当天办了飞机延期,赶紧买了黑市高价票星夜赶回,又花钱盖了一分钱硬币大小的章印。其实海外的海关只看签证,哪看那个章印。
       在海外奔突多年,工作不断,也算衣食无忧,苦乐自知,既然走了这条路,一切都需自我承受。
       后来作了一个梦:在同学家晚上想去吃点东西,当打开冰箱柜门,忽听到她公公的大喝声,把人从梦中惊醒。
       那年又去了她家,一下车就见到她撑着伞站在烈日下,等了好长时间了,仍然是浓密的黑发,黑亮的眼睛, 丰满仍不失轻盈的身材,变成美少妇了,我用手摩挲一下她的脸颊说:"辛苦了"。
       同学夫妇家是商品房,面积不小 ,位于湘江旁,环境好,不是我多年前去过的单位窄小楼房了。
       那天说了很多,生活,工作,天南地北。同学夫妇要我留宿休息,想起那个梦,我告辞了。
       多年前,工作过的工厂已荡然无存,难道这是工厂管理混乱,人浮于事,效率低下,污染严重的"异化"结局?或是社会发展变革的结果?女同学所在的工厂也不存在了。
      时光流逝,世事变幻,冥冥中有寄托,邈邈里来探寻:
                行囊掖剑身轻,
                窘涩推门出行
                朝西趄行覓金,
                云重北斗难寻。
                向伊路不辞远,
                放眼云没鹜影。
                幕天席地啜露,
                荆棘覓果填腹。
                峻岭激流跋涉,
                丛林旷原践行。
                登高极目似有,
                蹑近细察却无。
                静聆吹刃铮音,
                屏息按锋钝悟。
                猛兽奋力攫搏,
                见劫者拔剑迎。
                都市尘纷悠游,
                乡野花馨漫步。
                期遇同行伴侣,
                相随蓝天白云。
                挥手别在歧路,

                欲言萦留心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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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自驾车去有世界最高树的红杉及优胜美地两个国家公园,寂静的连绵大山,不时传来婉转的鸟鸣,景色绮丽,山路蜿蜒,心里不由升起孤寂。海拔在增高,雾霭越来越弥漫,我打开车灯,踩下油门,进入迷茫,飘渺的山中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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