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诚帮助朱莉把店里钉了架子,把货重新归拢了一下,货架上变得整整齐齐地,朱莉惊呼王诚手上会变魔术。她,朱莉,还是很有眼光的,她需要这样一个可靠稳当任劳任怨的男人在店里干活。
王诚一安顿下来,就在朱莉店里买了电话卡,给老婆孩子打电话,李诺前脚刚回到娘家,后脚就接到老公的电话,李诺一听到老公的声音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下来了,她躲到一个房间里,抽泣着,“诚,你好吗?我都担心死了!我总担心你被抓走。”
“我很好,我也一直在担心你,担心你们路上不顺利。”
“你别担心我,我这是到了家了,就是怕你一个人,无依无靠,吃不饱穿不暖的。”
“我一个大男人家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你在哪儿住?每天都吃的什么?”
“诺,我在唐人街的杂货店找了个工作,管吃管住,一小时八块,搬货整理货架,我住在仓库的隔壁,办公室和住宿合二为一,都不用买车,挺方便,我很幸运能找到这份工作,你应该为我高兴。”王诚不是故意隐瞒他跟朱莉住在一墙之隔的事实,而是,不想给李诺增添烦恼。女人的心,细腻如水,敏感如丝;女人的嗅觉亦是灵敏。可怜的女人,她已经跟他吃了很多苦了。若是再两地猜忌,李诺的日子怎么能过下去?
李诺还在哭着,“我为你高兴,可是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诺,答应我,照顾好自己!记住,我们都照顾好自己,就是对彼此的爱。”王诚说到这里,心脏象被针刺了一下,无限伤感,于是停顿了一下。
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爱和思念伸出无数触角,把夫妻俩在中国和美国之间包绕起来。
“诺,你重复一遍这句话,就会感觉好很多。”王诚终于说。
“照顾好自己,就是对彼此的爱。” 李诺不哭了,把丈夫的话温柔地重复了一遍,就像在王诚耳边轻语。
“诺,记住,把这句话重复给爸爸妈妈,让他们也照顾好自己。”
“我答应你!”
后来,这句话成了王诚家和李诺娘家的口头禅。
在灵与肉之间,只要灵魂撑得住,肉体便能战胜各种苦痛。
“诺,别担心我,别胡思乱想,不要让每一天都带着负担去过。”王诚安慰着妻子,“最坏的结局,就是我被抓住,大不了象小刘那样被遣送回去,说不定我们还能早日团圆呢!那时候,我和你开个凉皮摊子,我们做光荣的个体户!诺,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相信我!到了这种地步,我们什么都不怕!我们不能被任何事物打倒!既然老天要考验我们,就让它来吧!”
破釜沉舟,这个词一下跳进了李诺的脑子,许多天都萦绕不断。
一个男人,能这样给她力量,撑起她,难能可贵。
王诚接着说,“诺,我保证一定让你和皓皓过上好日子!”
王诚的保证兴许在很多小姑娘的眼中一钱不值,会遭到质疑,“你保证?你用什么来保证,你有钱吗?有车吗?有房吗?”
可是,他这保证,李诺信。她信丈夫。她就是没有理由地相信他,因为她爱他,这是命中注定的。
他,是她的精神支柱;她,是他安定的后方。
他在的地方,是她的心停歇之处;她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家。
王诚的床头柜旁边,安置着他们一家人站在原公寓前的一张照片,白天下苦力,夜间陪他的,就是这张全家福和几本书,他半躺在床上,尽可能舒服地靠在床头,把双腿伸展,让劳累了一天发酸的它们修整一下,积蓄力量,为明天奔波;他认真读书,用优美的语句来梳理纷乱的心情;有时,他会记几句日记,将来和妻子分享她不在身边的日子。有些心思,不记下来,会忘却。
每晚,在朱莉结帐的时候,他就冲到后面快快淋个澡,穿戴整齐,避免洗完澡裹着浴巾和朱莉面碰面,当然有时一起做饭吃饭是避免不了的,已经被朱莉写在合同里了,管吃管住。
晚饭的时间虽然时间不定,但是两人中一人有空,焖米饭,洗菜也是顺手的事。一般在晚上九点关门以前晚饭就吃完了。吃完饭时,两人没有同桌的时候,总得有一个人在前台守着,另一个人在小厨房里或在前台的另一端吃饭。
这样很好。在一桌吃饭很别扭。王诚心想。
李诺回国后,暂时没有去向,虽然说当个个体户没什么问题,但是租地面也需要花很多时间,所以只好选择去原单位报到。
人事科科长和颜阅色地说,“小李啊,你一走就是三四年,你这位子总得有人顶住吧?人家在这位子上干得不错,我总不能让人家走吧? 再说了,你老公还在美国,你这说不定又要走了呢!咱这是事业单位,你总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吧?”
科长一大堆“总不能”,说的李诺脸上有些挂不住,红了,“科长,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想问问还有没有我能做的事。”
“这我要跟领导商量一下。”
李诺看科长有推辞之意,心想,你这一商量,还不要到猴年马月?我和儿子要活呀!于是鼓起勇气,“我出国三年,单位收了我三年的钱,我出国十年,是不是单位要吞了我十年的工资?”言外之意是单位挂着李诺的名字,吃着国家的钱?这对国家算是一种欺骗了。
“这种事,无根无据,可不能乱说啊!”
“可是我那十几万工资哪儿去了?” 李诺是在问,那些钱落到谁的口袋里了呢?
如果李诺要是豁出去把这事上报,单位吃不了兜着走,科长想到这里,看了李诺一眼,觉得这女人好像多了很多棱角。原先她可是个大好人,大大咧咧的,好赖不计较,现在身上长了一些刺出来。这刺也不软,能扎着人,便说,“哟,出国一趟,变得泼辣起来了!”
“总得过日子吧!”李诺浅笑了一下,甩出这一句话。
“你老公在美国挣美元,你在家歇着不就行了?跑到咱这儿哭穷来了!”
李诺觉得跟任何人诉苦都没有用,一是人家不一定相信,二是博得人们同情又有什么用?人活着还是要给自己留一些脸面。
“唉,谁还会怕钱多了扎手? 再说,我也不想闲着。”
“目前呢,会计室没有多余的工作,澡堂子那儿倒是有一个,原先收澡堂费的王姐,你还记得吧,得了乳腺癌,正住院呢!你先去干着,等有了机会再把你调到会计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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