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陆帆申请到看管系里机房每周二十小时的工作，一小时七元。虽然和学费比杯水车薪，终究多少是一笔收入。开学不过一个月，方佳打电话回家，方舒言语吞吐。方佳猜测家里一定有不好的事发生，追问之下，才知道祖母胃癌晚期，如今在长沙治病。医生说最多只有两三个月生存期。方佳小时候由衡阳老家祖父母照看，直到上小学才回到长沙父母身边。孙辈五人中祖母最宠的就是她。回长沙后基本上每年寒暑假如果祖母不来长沙小住，她都会回老家看望。祖母病后念叨她。方舒希望能女儿能回去见上祖母最后一面，但又担心她回去花费不菲耽误学业。
方佳这学期只选了一门课，主要精力集中在科研，时间相对比较灵活。她讲完了电话就向陆帆表示考虑回国探亲，就是顾虑来回一趟的开销。陆帆也心疼钱，但见方佳难过的样子，慨然道当然该回去。钱总是可以想办法挣，人走了，后悔都来不及。有了陆帆的支持，方佳第二天就和导师和上课老师谈妥请假两个星期，定了一个星期后的机票回国，办完签证第二天一早搭机返回长沙，回家放下行李洗个脸就直奔医院。祖母已是骨瘦如柴，一见她就老泪纵横说以为见不到你了。方佳想不到祖母消瘦到如此地步，忍着心酸握住她干枯的手笑道我不是回来看您了吗？以后还会回来看望您呢。祖母向她身后看了一眼说小帆没跟你一起回来吗？方佳道他学习太忙回不来，要我向您问好。
方佳在医院陪伴祖母直到傍晚。回家路上方舒说你祖母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你回来一趟不容易，有没有见见朋友同学打算？方佳脑子里飘过陈浩的身影。自从婚礼后她没再和陈浩联系，平日里也未曾想到他，怎么会父亲一提到见见同学朋友脑子里就闪过他的身影？方佳自己也有些疑惑，说看情况吧，这次回来在长沙也就停留不到十天，还是多陪陪她老人家。
晚上陆帆打电话过来，方佳大致讲了讲旅途和祖母的情况。提到祖母抱外孙的愿望时，陆帆道你不是有同学在医院当妇产科医生吗？借一个胖点的抱给你祖母看看就说这就是你孙子。方佳噗的笑了，扫除大半因祖母病情而起的阴霾，说你呀，考试首先想到是作弊，连生孩子的事都要作假。你觉得我生不出儿子吗？她想起叶小月提出两家做亲家的那个情景。陆帆道我觉得还是生女儿好，女儿一般跟爸亲一些。方佳固执道我偏不，就要生个儿子。陆帆道好，你回来我们就生，一口气生他三五个儿子，七八个闺女，全吃美国救济。
两人打趣说笑，挂了电话方佳神情愉悦地从里屋出来。肖若曦嫌她打电话时间长了。方佳说没多久啊。肖若曦指指墙上挂钟道：“还不够久？你们讲了差不多有十五分钟？你经常两个月才给我们打一次电话，每次通话也就四五分钟。说是陆帆还要交学费得省省。今天就不想着省省了？才回家一天就打电话，还一讲就这么久。”
方佳心想回到家是一天，可路途签证加起来有四天。她这样想，却没说出口。说出口只怕惹出母亲更多的话来。肖若曦哼了声道：“将来你小波出国说不定还得用钱呢？”
方佳的表弟小波在武汉读大三，一直想出国留学。表弟从小就娇生惯养，经常调皮惹事生非。方佳并不喜欢他，偏偏他是母亲娘家这一辈唯一男孙，颇得肖若曦垂爱。方佳不以为然道：“小波要是有本事自己拿奖学金。拿不到最好别出去。”
肖若曦面色不快：“陆帆不是没有奖学金也出去了？现在你有自己的家，表弟不是亲人了！你可别变得跟其它的人一样，一出国就变得人情冷漠。”
方佳心里道丈夫表弟亲疏不同，怎可一概而论？她已经习惯母亲偏心娘家亲戚，说：“我们也没有本科一毕业就出国。表弟可以先在国内读研，等硕士毕业了申请奖学金容易些。实在拿不到奖学金那时我也该毕业工作了，可以提供经济担保。”
肖若曦脸色好了些。方佳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箱子。肖若曦跟了进来，看她从箱子里拿出些美国买的维生素巧克力，说：“曲老师的女儿前一阵回来，给他爸带了个佳能相机，听说五百多美金，国内要七八千块。老曲每天挂着相机到处显摆。”
方佳道：“我们现在是穷学生，等我们有钱了给你老人家买一个更贵的。”
肖若曦撇撇嘴道：“人家不也是学生？不过人家夫妻俩个都有奖学金。要怪只能你嫁的人没出息，读书还要靠你贴钱。”
方佳俏皮道：“谁叫你们当初不给我介绍一个能干的对象？”
肖若曦不满道：“我们介绍有用吗？我和你爸劝过你多少次慎重考虑你听进去了吗？死心塌地认准他，还瞒着我们偷偷结婚。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方佳斩钉截铁道：“我可一点没后悔！结婚当然要选择一个你爱的人。而且绝大部分学费也是陆帆自己辛辛苦苦打工挣的，没靠你女儿。不过你如果实在想要我离婚，我也可以离，只是你得准备好毯子到美国来在门口等我。”不无骄傲地把和陆帆签定永不离婚协议的事告诉母亲，当然，前因她是不会说的。一如她给家里的信，报喜不报忧。
事后肖若曦告诉方舒：“光着身子出门？亏他想得出来，以前看他模样还觉得老实。看不出他还够有心眼的。知道我们方佳要强要面子怕方佳跟他离婚就想出这么个鬼主意想拴住她，也就你女儿才吃他这一套，心甘情愿跟他吃苦。”方舒一方面替女儿不值，一方面又心疼女儿替女儿说话，要肖若曦别瞎猜疑了，说不定人家这么说就是真心实意想好好过日子。
第二天方佳打电话给李欣。方佳出国后和以前同学的联系就少了，即便高中死党李欣也只通过一封信。李欣还是象过去一样爱惊惊诧诧，兴奋得大叫，说马上请假过来看她。方佳说你好好上班，我们周末见。李欣道那不行，最迟今晚一定得见，下班我就到医院找你。方佳到医院陪了祖母整个白天。李欣下班后到医院找到方佳，说她去年和两人的高中同学梁晓刚结婚。李欣带方佳去了一家餐馆。梁晓刚先到，正和一个人讲话。梁晓刚面朝着门口，看见二人进来笑容满面站了起来。另一人回过头，竟然是陈浩！方佳措手不及，霎时怔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