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湾满是小黄鱼(二)

钓鱼是世界上开展最多的运动之一,是小孩子,青中老年人的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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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黑大哥,我把汽车停在了他的车位。然后,我用一只手拉起驮着我那大红色冰箱的简易小拖车,一只手携带着鱼杆,肩膀上斜背着渔包,头顶艳日行色匆匆朝着钓点而去。

要去的钓点其实是一座七十多岁高龄的老桥。它座落在查普唐克河(Choptank River)通往切萨皮克海湾(Chesapeake Bay)的入口之上。二十多年前,当那座离它有一百多米远,比它高出十几米的大桥建成以后,当地政府为了吸引游客,把老桥在中间一劈为二,除去了近千米的桥段,并把剩余的桥体表面翻新,桥柱加固,供钓鱼或游览使用,所以人们称之为断桥。

当我走到离断桥入口还有几百米的地处,耳朵里已经被前方涌入的各种各样的声波声浪挤满,仿佛前方是一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大集。说实话,这样的闹声是我梦寐以求的,而且是我再熟悉不过得了,这种闹声其实就是有鱼钓的象征。在这层层叠叠的声音里我能轻巧地分辨出姑娘的歌声,妇女的尖叫声,男爷们的吆喝声和孩子们的笑闹声。我还能隐隐约约听出小鸟的啁啾声哩。

在这样连抑郁症患者都会为之激动的气氛里,我哪能无动于衷呢?当时,我连蹦带跳的,整个人亢奋的像打了鸡血,眼睛瞪得像铜铃,脖子挺得像棵松,连身边的小车也被我当作玩具耍,两只轱辘不时地腾空而起,跳着舞步。

我走了片刻后,引颈扬头渴望地朝远方的桥面上看去。哇噻,一眼望不到边的断桥上到处都是正在钓鱼的渔翁,而且大多数渔翁是家庭式的。也就是说一家几口全上阵,包括爸爸,妈妈和孩子。在这些渔翁家庭里,有黑哥黑妹,有墨西哥夫妇,也有白人组合。有的家庭的主人竟然贪玩到把刚满月的孩子也带来了。以至于让我大跌眼镜地说出了台湾当地的感叹语。不过还要说这三四里长,七八米宽的断桥给了渔翁们足够的活动空间和足够的施展武艺的钓点。当我走在断桥上才发现,近百名渔翁在这个断桥上钓鱼就像把一把麦粒撒在了打麦场里。断桥上的钓位那个宽敞,那个多,渔翁之间或相距七八米,或相距十几米,并且越往桥里面走,钓鱼的渔翁越少。

当时,我把注意力放在了断桥末端的三分之一上。为什么呢?因为几十亩人工建造的牡蛎生长地就分布在断桥末端的周围。有牡蛎必定有各种水虫和水草,而这些又都是大黄鱼(Croaker),小黄鱼(Spot)和海鲫(Perch)等鱼儿们的美餐。所以如果在那里要是钓不到鱼,在断桥的其它地方钓鱼就变得难上加难。

有了好钓位就意味着很可能有好收获。所以,当时我满脑子都是问号,一边走,一边不停地踮着脚尖翘首远望。由于这座断桥太长,我走了半天才看到了桥的末端,并隐隐约约地发现有人影晃动,我心里便开始喋喋不休地叫苦:“糟了,好的钓位恐怕被别人占去了。”

想到这里我自然就加快了行走的速度。与此同时,我的眼睛还不时地注视着旁边正在钓鱼的渔翁,还不住地和正在聚精会神钓鱼的渔翁们打招呼。乍看起来似乎我在问寒问暖,其实我在转弯抹角地询问渔翁们钓鱼的战果。这一路打听下来才知道小黄鱼渔情就像黑大哥说的那样并不是太好。许多渔翁钓了大半天也就是收获十几条。然后,我的脑子里便闪出了黑大哥和我握手告别时叮咛我的那句话:“小黄鱼的确来了,但数量并不多。我从大清早钓到你来之前也就是收获小黄鱼二十多条。渔魂王,你不要期待太高啊!”

当我走到离断桥末端还有半里多地的时候才证明了我的猜测,我最喜欢的钓点确确实实已经被三位墨西哥小伙子和一位墨西哥大妈给占去了。我停住了脚步,心里失落的仿佛到了嘴边的大鱼大肉被别人生生抢走了一般。但我毕竟在钓鱼上经验丰富,见多识广。而且“不泄气,不放弃”一直是我的钓鱼座右铭。于是,我又继续朝前走了近三百米,这才发现在断桥末端几十米桥段两边的水泥栏杆上摆放着三三两两的鱼杆,有一段近十米长的水泥栏杆上竟然是空的。看在眼里我心中一亮,心想:“有福之人不用忙。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这段钓位不恰恰是为我留着的吗?”

激动地我把脚板子舞出了运动员比赛冲刺时的速度,一转眼的功夫,人已经来到那块空的桥面之上。为了有个好邻居,我没话找话主动和不远处正在钓鱼的三位墨西哥小伙子搭腔。没想到人家不但不理我,还招来了他们的白眼和不住地摇头。我顾不上那么多了,一咬牙厚着脸皮就在没有人钓鱼的水泥栏杆上支起了我的鱼杆,心里还不断地为自己找着理由:“既然是公共钓鱼场所,没有人钓鱼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钓鱼?我也是花钱到这里来玩的。”

想到这里我理直气壮起来,胸也挺了,腰也粗了,一时间满脸一幅理所当然满不在乎的样子。

在准备钓具的同时,我仍然没有忘记察言观色,生怕那几位墨西哥渔翁为了我的“不义”之举而不满。我还特意利用眼角的余光旁睐着离我不远处的那位墨西哥大妈。我不看便罢,一看吓得我心里直哆嗦。这位黑面皮的墨西哥大妈有近七十岁的年龄,一米五左右矮小的身材,驼着枯树般精瘦的身体站着,恰似一只无精打采的黑皮大虾。她人小头也小,满脸都是干槐树皮样深凹枯涩的皱纹。更令人生奇的是她脸小眼睛却大的出奇,两只鸡蛋大小的黑眼珠子在稀疏的白眉毛下咕噜噜地转着,并发出了能刺人心疼的寒光。再仔细看去。她有着鹰钩状小鼻子,嘴小唇薄却深凹如坑,再加上刀削的脸颊,上翘的似乎赌气的唇线,怎么看怎么像马尔克斯在他的杰作《百年孤独》里描写的曾经穿过贞节裤的百岁老女人乌苏娜。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了水就像看见了自己的亲爹娘似地欢喜,手也快了,动作也潇洒了,弯腰起腿像一只睡醒后寻食的狸猫。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我已经在我的两根九尺杆和一根七尺杆上按上了鱼轮,鱼线末端也綁上了钓组。我用的钓组和大家用的一样,也是上下两个鱼钩,上钩挂血蚯蚓,下钩挂专门用来钓小黄鱼的人造血蚯蚓假饵“Bloodworm Fishbites”。

一切就绪后,我豪情满怀地看了一眼头顶上正向我含情脉脉抛着媚眼的条带样白云,又故意扭头向我旁边的墨西哥大妈眨了眨我那双正在含笑的眼睛,以示友好。没想到得到的竟然是她那鬼火般不快的眼光。但我的好情绪并没有被墨西哥大妈的不友好所干扰。因为我远道而来钓鱼是为了找乐子,不是为了自寻烦恼。再说了,毕竟给人家添堵的是我,是自己厚着脸皮的出现才打破了这里的温馨,搞得人家心神不安的。现在我能做的只剩下利用自己过硬的钓鱼技术和时间来缓和这里有点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我抓住鱼杆,举过头顶,双手一用劲,只见我的铅坠领引着带着鱼饵的钓组在蓝色的天空中划出了一道白线。然后,它们像武林高手打出去的飞镖,准确地飞向了我想让它们去的水面。我叮咛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甩杆来不得半点的失误。因为稍有不慎,我的鱼线就可能和我旁边墨西哥渔翁的鱼线打在一起,如果这样,遭到他们的斥责和叫骂就变得不可避免,这也会给他们带来赶我走的理由。

甩完鱼杆后我刚想坐在冰箱上休息,我的一根鱼杆的杆尖便开始伸胳膊蹬腿,向我送来了求救的信号。“嘿!鱼来的竟然这么的快!”我一个跳步就扑了过去,抓鱼杆摇鱼轮一气呵成。也就是一两分钟的时间,一条巴掌大的白里透黄的小黄鱼被我拉到了桥面上。钓上来的这条鱼不小,至少有八寸。我一边摘鱼,一边扭头给墨西哥大妈送去了喜色,言外之意是在说:“怎么样,我钓鱼还行吧?不是麻烦制造者吧?”没想到大妈的眼光仍然是不胜冰冷。落落寡欢的她看到我喜气洋洋的样子猛地低下了头,脸上出现了不屑一顾的灰色。她开始喃喃自语。有一句我听的清楚,她竟然在说:“你钓到的鱼原本是属于我的。”

我听了后又好气又好笑,心想:“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这么大的河居然有人认为是属于自己的。”

自从我钓到一条小黄鱼之后,整个水面变得死气沉沉的。一个多小时下来,无论我多么地努力,我竟然没有钓到一条鱼。我旁边的墨西哥渔翁也是颗粒无收。更令人不快的是我旁边的这个老女人不停地用冷眼光瞥着我,仿佛这钓不到鱼的晦气是我带来的。

在不友好的气氛里,在心急似火的期盼中,一个小时又过去了,我还是没有钓到一条鱼。我终于沉不住气了。常言说的好:“人挪死,树挪活。钓鱼也是一样,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想到这里我便拿起鱼杆和渔包,拖着小车朝着没有人的断桥中段开始迈步。临走前我还没有忘记跟我身旁的大妈点头打招呼,以示礼貌。看到我要搬家,面貌阴沉的墨西哥大妈终于噗哧一声笑了。她像轟鸡一样对我摆动着鸡爪子样的手,撇着嘴小声说;“你早就该走了。”

为了能找到鱼窝,我走走停停,不停地甩鱼杆。就这样,当我走到桥的中段时仍然没有钓到一条鱼。这时候太阳开始西下,水面上被染上一层红红的血色。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六点多了。我便眯起了迷惑的眼睛,心想:“小刘怎么还没有来哪!”

那时的我对这次的钓鱼已经失去了信心,心中还浮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失望。坦白地讲,我的脑子里还不停地闪出回家的念头哪!

“看来真让黑大哥说对了,到这里钓小黄不要期待太高啊!”我自言自语地低着头往桥头慢慢走着,心想等小刘来了跟他打个招呼就回家。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就在我对这次钓鱼绝望透顶的时候,我的耳边突然出现了令人心动的小河流水般朗朗的笑声。我急忙抬头望去,就在不远的前方,肩披一头秀发,有着高挑身材,亚洲模样的少女正把两条银光闪闪的小黄鱼挑在了空中。她的旁边站着一位年轻俊逸的小伙子,正在为她欢跳叫好。我眼睛为之一亮,心想:“难道这里是小黄鱼的鱼窝?”我想着想着就在离这两位情侣八九米远的空旷的桥栏杆旁边停了下来,并在另一侧桥栏杆上架起了鱼杆。我先把我的两根九尺的鱼杆用全力甩出去,借着三盎司铅坠的重量把带着鱼饵的鱼钩甩到了离我有八十多米远的水域。随后,我便轻轻地甩出我的那根七尺鱼杆,利用两盎司铅坠的重量,有意地把带着鱼饵的鱼钩抛到离断桥有三四十米远的水中。这样,我即可以钓远,也可以钓近,用远近兼顾的方法寻找水中的鱼。我甩完鱼杆后,正准备找块毛巾擦擦手上的污垢,就听到我身后桥栏杆顶端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我慌然拧眉望去。可了不得了,我那三根鱼杆的杆尖正此起彼伏地跳着忠字舞。看在眼里我那沉重的心豁然开朗,人喜庆得竟然像国庆节期间夜空中散开的礼花那样忘乎所以。紧接着,我洋洋得意地扭起了水牛腰,摆起了大屁股,哼着小调不慌不忙依次地收鱼线。没想到第一轮钓下来,我竟然钓到了三个双飞,收获七寸半到八寸半的小黄鱼六条。显然,小黄鱼的鱼窝就在我的眼前。我抓紧时间再接再厉,没想到刚甩出去第一根鱼杆,铅坠还没有落到水底,鱼儿已经咬上了鱼钩。而我居然不予理睬,继续有条不紊地抛出另外两根鱼杆,然后再收第一根鱼杆的鱼线。为什么我这样做哪?因为我要给水下鱼儿们更多的时间,这样它们才会咬住钓组上的另外一个鱼钩,钓到双飞的几率就会大增。

读到这里有的朋友可能会纳闷:“渔魂王,鱼咬钩后,你这样漫不经心地收鱼线难道鱼儿不会脱钩?”我想把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下一篇文章里告诉大家。

就这样,我不停地甩杆,不停地收鱼线,不停地把钓到的小黄鱼放入我身边的冰箱中。在那段时间里,我一直处在极度的亢奋中。我忘记了口渴,忘记了饥饿,忘记了大汗淋漓,忘记了夜幕已经悄悄地来临,甚至我忘掉了我还活在人间。我满脑子只有一件事——钓鱼。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突然,我似乎听到了有人呼叫着“渔魂王”。我用手背挥去额头和眼角正在流动的汗水,抬头睁大了迷茫的眼睛,借着黄灿灿的灯光朝着声音发生处探头看去。只见小刘竟然站在了离我近在咫尺的地处,晃着活菩萨似的大脸,满脸微笑看着我。我这才把鱼杆往空中一扔,用水洗了洗手,拉着小刘坐在我身旁,两人亲热地交谈起来。

小刘急冲冲地问道:“渔魂王,钓的如何?”

我不假思索回答:“钓得好极了。你来的正是时候。”

“都是小黄鱼吧?”

“是的,个头还不算小。”

“你钓了多少条了?”小刘刨根问地追问,仿佛不问出个仨瓜两枣誓不罢休似地。

我不假思索地打开了我的冰箱,操着洋洋自得的腔调,说:“你自己看吧!到底钓了多少条我也不知道。”

小刘急忙伸出了长脖子,借着灯光亟不可待地往冰箱里瞧去,只见我那大红冰箱里已经铺满了银中带金的小黄鱼了。他吃惊地朝我喊道:“哇!你竟然钓了这么多啊!”就他这句话让我意识到天色已经非常晚了,钓到的小黄鱼已经够数了,该是回家的时候了。我又问长问短地和小刘聊了半天。之后,我收起了鱼杆,告别了小刘,拖着疲惫不堪的身段,心情舒畅地踏着淡淡的月光,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天不灭曹的好事情着实地发生在我的身上,我渔魂王今年又可以做喷喷香的烟熏小黄鱼了。

后记:这次一共收获七寸半到八寸半的小黄鱼八十四条。

(待续)

 

渔魂王 发表评论于
回复 'fishingworld' 的评论 : 是这样。有些人说美国大黄鱼太难吃了,那是因为没有处理好钓到的美国大黄鱼,或是从市场里买的,根本就不是钓的。
fishingworld 发表评论于
美国小黄鱼比起大黄鱼来肉质细嫰,口感好!好像是迷你版的鳕鱼的味道。味道要比我们家乡渤海边的黄鱼味道淡一些。不论是大黄鱼还是小黄鱼,都是味道很好的海鱼!每年七八月份桌上的第一盘红烧大黄鱼永远是全家的最爱!不输给black sea bass.
渔魂王 发表评论于
回复 '德州渔夫_2010' 的评论 : 还行。往年到Delaware钓的spot在9-10寸。
渔魂王 发表评论于
回复 '剑吼西风' 的评论 : 40磅的编织线或20磅的尼龙线。
渔魂王 发表评论于
回复 'o,dear' 的评论 : 好吃。下篇文章中会提到。
渔魂王 发表评论于
回复 'fishingworld' 的评论 : 谢支持!
德州渔夫_2010 发表评论于
八寸的就算是很大的了。
剑吼西风 发表评论于
三盎司的坠,得几磅的鱼线?
o,dear 发表评论于
这种鱼好吃吗? 是中国黄鱼味吗?
fishingworld 发表评论于
渔魂王,文章生动有趣!有身临其境的感觉!鱼迷们都能分享到你的快乐!期待你的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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