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情凡尘 (二十二)

(二十二)

斯蒂芬接着说道,‘伊莎贝拉是迪勃参军结束回法国开始工作后的第一个老板。当然他们上下级的同事关系很快就发展成了个人关系。后来,迪勃和你在一起,伊莎贝拉自动退出。别问我迪勃和你们俩的关系是不是有重叠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不过,我们都知道那时候迪勃每天到你那里报道,想来他终于也找到自己的克星了。在工作方面,迪勃很快超越伊莎贝拉坐到了更高的位置上,两人成了一个部门里没有直接上下级关系的同事。在你和迪勃的关系断断续续的时候,迪勃和伊莎贝拉,或者其她人的关系可能也是断断续续的。后来迪勃因为和你分手伤心离开欧洲时,我们都没有想到他会那么快和伊莎贝拉结婚。他的解释是,伊莎贝拉年纪不小了,他们想很快有孩子。确实,伊莎贝拉好像比迪勃大十来岁。至于他们为什么又分手了,好像是工作上的冲突造成的。伊莎贝拉是个事业上极有能力的女子,却因为和迪勃结了婚被要求调离原来的部门,而且在工作中要一味避让上升势头正旺的迪勃,所以她在公司里一直不太如意。离婚后,她马上打道回巴黎,迎来事业上又一个高峰。‘

听了斯蒂芬的浓缩解释的具有法国特色的故事,羽飞一时来不及消化,更不知道如何回应。她倒不是特别在乎迪勃和自己开始恋爱的时候是否已经和伊莎贝拉分手。她相信迪勃是个诚恳的人,他无论是和自己还是和伊莎贝拉在一起时都是真心的。羽飞后悔的是,自己当年和迪勃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花足够的精力去关怀男友内心的需求。那时的自己,总是想着要男友来照顾自己的内心,对两人为人处世上的不同点一味抵触。年轻时,迪勃对自己的了解显然远远多过自己对他的了解。迪勃看到的自己的价值也远远多过自己看到他的内在价值。那么多年过去,两人重新相遇后,羽飞才开始慢慢理解体会迪勃看待这个世界的视角和态度。

羽飞想了一会儿,告诉斯蒂芬,‘我每周要去法国工作一到两天。如果有可能,我时常会利用午餐时间去陪迪勃的妈妈得拉姆夫人聊聊天。有那么好几次,迪勃和伊莎贝拉的两个女儿也在。我非常喜欢她们,心里有一种对自己孩子的亲切感。当然,自从我有了孩子后经常母爱泛滥。有时候我会从两个女孩儿那里听到关于她们妈妈的点点滴滴。我一直有一种感觉,伊莎贝拉是迪勃的一个翻版,所以对他们如何开始如何分手的心存好奇。许多年前,我曾在迪勃的公司做过四个月的实习。确实,那时他们两人之间就有一种特别的默契,超于普通同事。‘说起多年前的往事,羽飞不禁唏嘘。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和伊莎贝拉聊聊呢?我想,她和迪勃之间,也一直有一些特别的感情的吧。‘斯蒂芬建议道。

‘是啊,为什么不呢? ‘羽飞同意地点点头。爱过同一个男人的两个女人不应该没有共同话题。

下飞机后,羽飞取了事先租好的车一路开回家。飞车疾驰时,她几乎抑制不住自己对克里斯多夫的渴望,心中似有千言万语要告诉他。而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她只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梦。所以整整一夜,羽飞都紧紧地把自己蜷缩在克里斯多夫的怀中,如此温暖,如此安全。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觉得自己终于又有勇气回到正常生活的轨道上了。

一到办公室,羽飞就收到一封用特快专递送来的信,信寄自美国,寄信人姓名陌生。她签收后打开。信是手写的,法语,没有落款,写在印有‘保密‘字样的信纸上:

羽飞,你是对的。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接手这个项目。昨夜你在我怀中睡去,甜美得一如当年。我真切地意识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

至此,我已很难在谈判桌上把握自己。这听起来简直象一个笑话。但今日会议中望着近在咫尺的你,我只想拥你入怀。所以,我别无选择,唯有回避。

临别时我曾告诉你,我在公司另有重要任务。如果不出意外,我将在明年第二季度前成为我们公司的全球执行总裁。这也将使我们之间本来就不短的距离变得更加遥远。

我爱你,是的,我一直爱着你!

阅后请将此信销毁。

读着熟悉的字迹,羽飞的泪水再一次汹涌而出。她打开办公室的窗,迎着太阳,迎着冷风,闭上了眼睛。

平静下来后,羽飞开启电脑,在网络上找到伊莎贝拉的工作邮箱地址,给她寄了一封邮件。大意是,自己有时在迪勃妈妈得拉姆夫人的住处会遇到两个漂亮的女孩子,很希望也能好好地和她们的妈妈聊一聊。

伊莎贝拉的回信很快。她先是感谢羽飞的主动联系。然后说下周她会在羽飞公司法国分部所在的城市开会,也许那时可以一起喝一杯咖啡。

和伊莎贝拉见面前,羽飞在着装上是颇费了一点心思的。她遵循法国女子精简的原则,穿了一件黑色收腰的中长呢大衣,和同色的高筒长靴。头发松松地盘起,又在脖子上戴了一条金色的小丝巾,算是给浑身上下加了一点色彩。

阳光灿烂。羽飞提早了一点到了约定的咖啡馆,想不到伊莎贝拉已经在露台上坐着了。看到羽飞,她把太阳眼镜推上去到头发里,站起身,对羽飞招招手。羽飞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脸,向伊莎贝拉走过去。走近时,羽飞正在犹豫应该如何问候,握手显得太见外,而亲吻又显得太亲近,伊莎贝拉已经对羽飞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友好的拥抱。一瞬间,羽飞释怀了。她真诚地对伊莎贝拉说,‘伊莎,谢谢你接受我的建议。我们有些年头没见面了吧。‘

伊莎贝拉笑笑道,‘我们至今也没有见过几面。上一次还是迪勃头部受伤在医院里抢救的时候吧。‘

羽飞也笑了。时光过得如此之快,几年前的事情回想起来竟然象昨天一样。

两人坐定,羽飞才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打量伊莎贝拉。如果斯蒂芬说的是正确的话,伊莎贝拉应该已经快六十岁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今天也是一件深色长大衣和同色高筒长靴。金色的头发是全身上下唯一的颜色。羽飞怎么也看不出伊莎贝拉的年纪,她那么优雅得体,即使脸上的皮肤不再光滑,无论如何这也不是一个自己想象中接近六十岁的女人。

两人都叫了一杯加了牛奶的咖啡。羽飞喝了一口,开口说道,‘伊莎,我们本来早就应该见面的。可是岁月过得那么快。。。‘羽飞一边说,一边思量着怎样将话题转到迪勃身上。

伊莎贝拉显然明白羽飞找她喝咖啡的真正用意,她及时地接了羽飞的话,‘是啊,我和迪勃分手也已经有不少年了。‘

羽飞极快地看了一下伊莎贝拉的手,没有看到订婚戒指也没有看到结婚戒指。她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伊莎贝拉的眼睛,‘哦,我没有再婚。和迪勃分了和,合了分,我已经很累了。‘

羽飞有些不好意思,‘我前两天才知道,其实我认识迪勃以前,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伊莎贝拉摆摆手,‘这倒是真的。但是你千万别有歉疚感啊。迪勃爱上你后,我自己主动退出的。但我们一直是同事和朋友。那时候我们谈起你,迪勃说你是他认识的所有的人中最最没有修饰的却也是最有力量的。我们都觉得迪勃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记得有一次你和迪勃一起来我们公司参加圣诞晚餐,我打赌你什么都没有听明白。‘

羽飞感慨而大度地笑笑,‘是啊,我那时候真的就是一个单纯的学生。‘

伊莎贝拉也理解地笑了,‘尽管我们都觉得迪勃和你长不了,可是你们的关系断断续续地持续了有六,七年吧。直到有一天,迪勃给我打电话,说你们永远分手了。他没有说是为什么,然后我陪他喝了点酒后,我们就又在一起了。‘

羽飞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迪勃和伊莎贝拉都是有着一些浪漫性格,但不愿意对自己的情感多作解释的人。不过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静静地听着伊莎贝拉说下去。

‘后来,迪勃告诉我,他最大的心愿是能够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我们很快有了两个女儿。可是我知道,他一直没有忘记你。在睡梦中,我听到过不止一次,他叫你,叫你们的孩子。我从未问过他,但我想你们之间也是经历过一些痛苦的时刻的。‘ 伊莎贝拉喝了一口咖啡,又换了一种安慰的语气说道,‘不过,使我们最后离婚的却是由于工作。迪勃在工作中过于霸道,对我尤甚。时间长了,两人都挺痛苦。所以,孩子略大一些后我们就分手了。‘

羽飞点点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该安慰吗,她看不出伊莎贝拉有任何悲伤之情;该表示赞同吗,她不知道该如何赞同一个和自己并不熟的人离婚分手啊。

于是羽飞也喝了一口咖啡,想了想,开口说道,‘我一直觉得我和迪勃已经是过去式了。可是在过去的几年中,我们的工作轨迹开始交叉。特别是今年,我们公司融资,迪勃在A公司主管我们的项目。‘

听到这里,伊莎贝拉插话道,‘哦,融资啊,迪勃一般不直接插手的。这里还是有个人原因吧。‘说着,她又理解地笑笑。

羽飞艰难地点点头,‘本来,一切都在公事公办的轨道上正常前行。可是,前不久,我们俩在美国出差过程中对自己的感情都有一些失控,导致迪勃决定从现在开始回避这个项目。我非常过意不去,觉得我以前,现在,其实都不了解迪勃这个人。这也是我今天想找你聊聊的本意。‘

伊莎贝拉体谅地笑了,‘羽飞,虽然迪勃极少出现对情绪失控的状况,但是,你要相信他有异于常人的坚强和承受能力。他需要的只是时间。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恢复过来的。对此我毫不怀疑。即使是对你,他也只是可能需要略多一点时间。‘

伊莎贝拉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不快,也不带有什么感情,就是那样就事论事。羽飞相信她。

一直到咖啡喝完,伊莎贝拉和羽飞的两颗心都在坦诚的表象下互相试探。这让羽飞想到迪勃有一次说起他和克里斯多夫互相欣赏,也有不少相似之处,但永远也成不了朋友。迪勃又对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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