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 长篇小说 2007年 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斑骓只系垂杨岸
何处西南任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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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   (长篇小说 2007年 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歪嘴在嘴没有歪掉之前,叫李一山,一个清秀的南方少年,沉默寡言,终日捧着本酸不拉叽的爱情小说,虽然身架子看起来瘦弱,但一双骨节粗大的手很有劲。我们叫他‘白子’,一个班里的同学们都知道,最好别惹他,惹急了他会白了脸跟你玩命。

同班时并不是走得很近,在我这种只会打架生事的楞头青眼里,他多少算是个读书种子,数理化都过得去,爱看小说的缘故,文章也写得不错,可是爱情小说这东西害人,大家都认为白子考大学没问题,哪知他在高三那年昏头昏脑地喜欢上一个女人,结果考试和我一样名落孙山。他离录取线只差了十六分,我则是三分之二交了白卷。我本来就不在乎,早就打算好了去当兵,吃四角八分钱一天的粮。入伍前穿了新军装一串门,才知道他这个独子也参了军,报到后我们被分在一个班里。

 

新兵班里福建人就我们俩,除此清一色江西农村来的老表。个个是九头鸟,抱成一团,明里暗里挤兑我们。训练之外,当兵的还要轮流去菜地砖场干活,学生兵不懂农活,自然是乡下老表们欺负的对象,更叫人气不过的是班长班副胳膊都朝里拐。我哪肯买这个账,从初中起就被小混混们尊为老大,地方上也算是一霸,关起门来揍了俩小子,结果被关了一个礼拜禁闭。李白子这家伙天天帮我打饭,用自己的津贴给我买烟。死党就是在那时结下的。

我们在九个月之后赶上了中越战争。

 

说要上前线了,连里全员剃了光头,有些新兵晚上躲在被窝里哭,哭得人心惶惶。有人把领到的军饷一顿吃光的,也有人写遗书的。你问我怕不怕?想到上了战场可能一去不回心里也发毛,但当了兵就得打仗,只有打仗,我们这些新兵蛋子才有出头之日,才能立功提干,最不济也能过个枪瘾,把枯燥兵营生活中憋出来的火气泄出去。

开拔之前扩充兵员,副班长被调去别处当班长,上头看中我膀大腰圆,又兼一副凶神恶煞相,任命我接替副班长。嗨,别看副班长是世界上最小的官,但在安排具体班务就说得上话,上夜岗站第几班,冲锋时队列怎么排,哪个兵背机枪,哪个兵管急救药箱,这些琐事对当兵的说来可是性命交关。班长是个结巴,一急话就讲不连贯,憋得脸红筋涨,吐不出个囫囵句子。理全被我占了,看来学生兵也有优势,至少嘴皮子耍得比农民地道,一个半月下来,班里的事由我说了算。你说我有官瘾?扯淡,他妈的别说这个班副了,就算当了连长团长又怎样?一样不在我眼里。当了兵,就得朝将军那个份上攀爬,听说凡是良将,从巴顿到许世友,少年时都是顽童,凭什么说我就当不成?

但是打仗是会死人的,打死了,好听点叫作烈士,说白了就是炮灰。不但做不成将军,父母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大,还不伤心死了?我悄悄地对李白子说:“什么都能当,就是不能当烈士。打起仗来咱背靠着背点,多副眼睛盯着,争取全须全尾地回来,不要逞能,记住,你家就你一个独子。”

白子不置可否,耸了耸肩,意思是我话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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