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人童年时曾在南方山区生活过短短的几个月。
邻家的小哥哥遥遥上山掏鸟窝,抓回两只未成年的小八哥送给懒人。懒人的舅舅亲手做了一个竹鸟笼,里面配上竹食具竹水杯。鸟笼挂在了懒人睡房的木窗边,每到清晨,笼里的两只八哥开始叽叽喳喳叫唤,搅了懒人的好梦。懒人起床伸懒腰一推窗,发现天边的一抹霞光正悄悄地穿透云层,土坡上的一排木槿花渐渐展开笑颜,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珠露 -乡村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因为有了这一段每日被鸟语啁啾唤醒的愉快经历, 懒人移民加拿大后构想的懒人花园,最好也要有几只鸟儿频频光顾,唤起懒人心中的童趣。北美本地有一种鸟叫蜂鸟,身长不到十厘米,体重只有一两克,经常会出入许多人家的后花园采蜜。懒人查了一下,蜂鸟喜欢红色或者黄色的花,尤其是花形长长的,一看就很适合蜂鸟的尖嘴。
能够吸引蜂鸟的植物有苘麻属的金铃花 (Abutilon ), 藿香属 ,(Agastache), 开花的多肉植物(常见的有洋芦荟), 百子莲,美国薄荷,鼠尾草,吊钟花等,懒人独爱南非倒挂金钟(cape fuchsia),它的花形酷似吊钟花,却不是吊钟花的亲戚。吊钟花是柳叶菜科,而南非倒挂金钟是玄参科,毛地黄的亲属。
南非倒挂金钟不香,不是蜜蜂喜欢的植物。蜜蜂通过识别气味来传粉,蜂鸟没有嗅觉,它们主要是通过判别颜色来传粉。想吸引鸟类来传粉的植物通常会呈现红色,而蜜蜂无法识别这种颜色。为了使蜂鸟为其传粉,有些植物甚至会使出浑身解数,生长出那种又长又窄、使昆虫无法进入的花朵。但对某些蜂鸟来说,它们的喙正如开启花卉的钥匙般,尺寸天衣无缝。冲着这一点,懒人相信南非倒挂金钟花是特地为蜂鸟而开花的,二者是绝配。
懒人要将喜阴的南非倒挂金钟种在窗台下的背阳处。春天种下的植株,到了夏天已经密密麻麻开出细长窄小的钟状花,绯红的脸低低垂着,只待多情的蜂鸟前来探看。
懒人眼中的蜂鸟是不沾尘土洁身自好的。它终日在空中不停地飞翔,在花丛中忙碌穿梭,不会停在地上,只会将双脚停止树上的巢穴上作片刻休息。美国作家布莱恩朵耶(Brian Doyle)在散文《飞翔的珠宝》中这样描述蜂鸟:蜂鸟的心脏只有婴儿指甲那麼大,但每秒跳动十次。每只蜂鸟一天要采一千朵花的蜜,可以飞行五百公里不休息,可以倒著飞,俯冲速度每 小时六十公里。以地球上一般生物一生心跳总数约二十亿次计算,心跳慢的,像乌龟,就命长,可以活两百岁;心跳快的,像蜂鸟,就命短,只活两年。蜂鸟为了应 付快速的新陈代谢,需要大量的氧气和热量,因为消耗多折损快,它们最後大多因为食物不足或天寒而心脏衰竭死亡。蜂鸟疯狂觅食,疯狂地飞,一辈子都在向地心 引力和生存的困境宣战。
他还说:蜂鸟纤弱却有一颗狂热的心。我们的心一生可以容纳很多,每日每时每刻可以 容纳很多。但至终我们的心并不对任何人开放。不对父母配偶情人开放,不对孩子及朋友开放。我们顶多开一扇窗,自己却仍然孤独留在屋里。这是没法子的事。因 为心一旦裸开,就会被耙被掘,而这又如何承受。他说年轻时我们以为可以遇到欣赏且包容我们的人,及长才知道那是幼稚的梦,知道所有的心到头来都会碰撞得瘀 青处处瘢痕累累,然後我们得靠时间或意志缀补它。但它永远脆弱且一碰就碎,经不起也许是某个女子的一眼回望,也许是婴儿苹果香的气息,一只背脊受伤蹒跚往 深山待死的猫,或者老母亲纸张一样单薄的手抚过你发际……
自以为坚强的懒人,读了《飞翔的珠宝》后,才明白自己的内心其实也是脆落一碰就碎的。如果有选择,懒人情愿作蜂鸟而不是乌龟,用两年的寿命,不停编织梦想,在一千朵花和五百公里的飞翔间,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梦中的南非倒挂金钟啊,你的每一朵花都是我温馨的家,我拼劲全身气力在你的心灵深处筑窝,即使外面的世界狂风暴雨,也吹不灭浇不熄内心狂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