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去东京时,因语言不通,对所谓“日本文化”,或者说得实在点就是对日本人的生活习惯也不了解,故而不少留学生都闹出过笑话,有时还会引起误会。我曾经耳闻目睹过一些这样的笑话或误会,而自己初到东京时也曾出过不大不小的洋相。
先说说自己的洋相吧。我在出发去东京之前,突击自学了三四个星期日语,生吞活剥死记硬背了几句日语日常招呼用语。在这些用语之中有两句是吃饭用餐时候用的。日本人吃饭时候会说:“以它大KI嘛事”,吃完要说:“高级扫啥嘛”,都是礼貌的客气用语。同样表示礼貌,在出家门时候会对家人说:“以台KI嘛事”,回家进门时说:“塔它姨妈”,意思相当于中国人出门时说:我走了。回家时说:我回来了。我去东京时这些用语已经记熟,并且很快就有了使用的机会。到东京两三天后,我在住所附近的一家小饭店找了一份洗碗工,那饭店老板见我日语不通,原本不想要我,但老板娘用磕磕巴巴的日式英文与我用半斤八两的中式英文简单交流几句之后,大概觉得洗碗反正哑巴也能洗,又改变了主意。于是我在那里干了两三个星期的洗碗工。饭店管中饭,午后稍空闲时,员工忙里偷闲轮流吃饭。我饭前饭后总将上述背熟了的用语大声说一遍,自以为说得挺好,但每次说完总觉得老板娘和几个日本人员工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有点意味深长。后来听到其他人饭后说“高级扫啥嘛”,我才恍然明白了原因。原来我当时只说对了饭前那句“以它大KI嘛事”,饭后那句记串了,将“高级扫啥嘛”(吃好了)与回家进门时说的“塔它姨妈”(我回来了)相混肴,于是每次吃完饭后我大叫一声“塔它姨妈”,那意思不是“我吃好了”,而是变成了“我回来了”。
类似这种张冠李戴用串招呼用语的错误在其他外国人那里也不少见。我曾在电视里看到一个来自非洲的小有名气的黑人介绍他刚到日本不久时候的尴尬经历。他将日本人在葬礼时表示悲伤遗憾的用语与喜庆时候的用语相混肴,在出席日本人葬礼时,一脸沉痛表情地对死者家属说:恭喜,恭喜。对方哭笑不得,但仍回礼说:谢谢,谢谢,真是十分感谢。
在明治学校的同学里也曾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一个一时传为笑谈的事情是这样的:有一个同学去理发店理发,他所要的发型是那种从中间分开的两瓣头,可是他不知道如何说明。灵机一动,手举到头顶,先向一边摆一下,再向相反方向摆一下,说:“烤漆,烤漆,啥药乌纳啦”,“烤漆”是这边的意思,“啥药乌纳啦”是拜拜再见的意思。所以他的说明是:这边与那边,再见。日本人觉得很好笑,但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学校老师听说这事,也边笑边说他脑子机灵。
另一件事则有些尴尬。原来那时日本人常往住宅信箱里塞广告,有时还会塞一些类似纸巾和一些妇女用品的小试用品。有一个男同学有一回在他的信箱里拿到了一个女人月事用的卫生包,他打开包装看时,不认识那是什么玩意儿(中国那时候好像还没有这样考究的卫生包),但见那玩意儿又厚又软,觉得当护腕用不错。于是第二天将那玩意儿缠在手腕上去上课,据说在电车上他举手拉着上面扶手时,就有很多日本人表情怪异,对他手腕上的“护腕”侧目而视。他到学校后又向别人炫耀,与同学分享那免费“护腕”的好处,后来被进来上课的女老师看到,花容失色,叫他赶快扯下来丢掉,这事也是当时一个挺有名的笑话。
最后还有一事是关于洗澡的。之前我曾在一篇《洗澡》的小文里说到过,犹如中日文谓语宾语排列顺序相反一样,日本人的洗澡程序也与中国人的正相反。我们中国人从前在国内上澡堂时,总是先进浴池里泡着,在浴池里将身上的泥垢搓去之后再淋浴。而日本人是先淋浴,将身上洗干净后才进浴池的。鉴于这种差别,从前国内浴池里的水通常总是浑浊的,若泡的人多,则水犹如面汤,水面上常常漂浮着一层幼虫似的灰白色的泥垢。而日本公众澡堂(他们叫做“钱汤”)里浴池的水清澈见底,十分干净。我刚去日本时,居住的菊富士莊里没有洗澡设备,洗澡都是去附近的钱汤。在那里曾见到过几个中国留学生,打完工后去澡堂,脱了衣物,赤条条带着一身油汗“扑通扑通”直接跳进水池,在那里狠搓“幼虫”,一旁的日本人看得目瞪口呆,片刻,回过神来便骂“马鹿野郎”,而中国留学生不知缘由,摸不着头脑,也觉得日本人莫名其妙。这便是文化差异,或者说不同生活习惯而至的误会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