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知何处是故乡
舒服宽敞的旅游大巴内，林颜和坐窗口闭目养神的苏玟雨换了位置，她喜欢看窗外，也享受这孤独感，旅行中的片段想法零散却闪着光，她喜欢静静地想着事情。一幕幕村庄、田野、高楼、河流飞逝……，有点脱缰野马看着旧东家似的粗暴自由感。
林颜想了想未来，迷茫，迷茫是青春的代名词，未知因素太多了。但她想，人得乐观，反正每一副拿到手的命运牌尽力打好就是了。
苏玟雨闲闲得问她干嘛喜欢去周庄，有什么可看？不是又因为那个男的吧？
林颜没答，只是当时脑子里灵光乍现的目的地，也算一种形式的跟随吧，和萧东去的时候她还是幸福的，以为会一辈子幸福下去的。她现在只是去悼念一下那些可笑的誓言不行吗？
看她这反应，苏玟雨怒其不争冷冷地说：“那你应该待在上海，找他本人就是了，兜这些圈子浪费生命！”
林颜没好气地呛他，“浪费的我自己生命，跟你有关系吗？”
“是！有我特么什么事？真是闲得冒泡了我！”，苏玟雨气呼呼说完，又发大少爷脾气换回了窗口位置，拿出手机，两耳朵全塞上。不再理会她。林颜赐了他一个白眼，真是幼稚！
过了一会儿，林颜一拍脑袋想起来了个现实问题，赶紧在手机上到处搜索，预订酒店，不一会儿接连唉声叹气，“完了，要沦落到睡马路变“女流之辈”（女流浪汉）了我看”，在一旁只顾耍酷看着车窗外风景，做沉思人生状的苏玟雨瞥了她手机屏幕一眼，说风凉话“别看了，纯属浪费生命”,林颜气恼，“爱睡大马路你自己睡去，我可不想”,继续一家一家网站搜索着，可预订状态皆是血红一片，可预订房间数零，0，zero........,她忘了这可是十几亿人民大休假，全从室内涌上大马路牙子的五一黄金周！忒可怕了！过一会儿苏玟雨说反话问她要不要住国际青年旅舍，“住！干嘛不住？”,
苏玟雨撇撇嘴笑话她，要是男女混住也去住？林颜一向清冷的脸上换一副讨好笑颜，说不是还有你呢嘛，
苏玟雨哈哈大笑，现在想起我的好来了。晚喽！不住！那给穷学生住的，我可住不惯！那种鬼地方？除非我想自绝于朋友圈了！”
林颜咋舌，“住青年旅舍怎么了？穷学生怎么了？我就穷学生一枚，不过就是出来玩落下脚而已，有必要这样讲究吗？又不是住一辈子”
苏玟雨还是一副不在乎，“那是你，我反正最少四星以上，本人对太差的地方过敏”
林颜有点恼了，不再理会他，亏她还对他有过一丝好感，看来还是罢了吧，纨袴子弟，不可救药！
她可不想把钱花在这些，虽说每月她妈妈给的生活费不少，加上一直实习，也不会穷得叮当响，不过她还没毕业赚大钱，不想太啃老，林颜一家家酒店旅舍、客栈电话打过去。
过一会她捂着手机问苏玟雨，“大少爷，您确定青年旅舍不住？”苏玟雨还看着车窗外的脑袋摇了摇。“别打了，我有地方，跟哥混你还能吃亏？去住什么青年旅舍找虐呀？”,看林颜没理会他，苏玟雨烦躁得直皱眉头，开玩笑！家里做精品酒店的要沦落到去住青年旅舍？给员工知道，还以为他们苏御集团要破产了呢。
别的都可以不讲究，这个不行，他老妈也一直跟他说就是要住最好的酒店，去最好的餐厅，在最好的环境里浸染久了，一眼就能感觉出那些差的酒店差在哪里。以至于他对住宿有着种奇怪的执着，不想那些低端酒店“污”了眼睛，拉低了审美和要求，不过这些估计林颜是理解不了的。
他也没说，省的被骂，张超然就总故意细细个嗓音娘里娘气得笑话他“你们贱男人就是矫情！给我打！”
苏玟雨看窗外看得眼痛，林颜的一个劲电话噼里啪啦的也吵得很，
“别打了，真的，妥妥得跟着哥，没地方住你咬我”苏玟雨又烦躁说，林颜挂掉手机，撂下一句“已经预订好了”,就开始闭目养神，显然是生气不想和他说话了。
女生就是麻烦！尤其是太有主见的女生！最甚是有主见还美如天仙像林颜这样的女生！真让人没脾气呢，不是说大胸和高IQ不兼容的么？哪个孙子说的？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到了周庄，林颜先去了她预订的YHA青年旅舍checkin，好在贵一些的大床房和标准间没有穷游族预订，只剩下一间，林颜怕夜长梦多先去定了下来。苏玟雨极不情愿，就差掩着鼻子了，开玩笑！小哥，你这破破败败的老房子也修缮下好不好？灯光可以搞亮点么？没有金碧也放弃了辉煌了是么？这墙灰不溜丢的刷白点好么？谢谢！这木楼梯吱吱哑哑得又是要闹什么鬼？
两人登记好拿了钥匙，进了二楼的房间，总算房间还算不小，标准间两张大床，苏玟雨把被子揭开来左看右看，又摸了摸干爽度，还算干净，就是枕头太少了，两个还都是软的，应该软硬都要准备嘛，床垫也太过软了点，咦？洗手间那么小？这喷头看着比386CPU还古早了点，咦？浴缸也没有？我去！这是原始社会么？
林颜大咧咧放下东西收拾着，笑话他真是大少爷，100多块的东西以1000多块的标准衡量是要闹哪样？苏玟雨郁闷转过去看窗外古镇风景。喜欢超现代式清爽大气，追求完美主义的他对楼下那浑浊绿水也是诸多不满，恨不得把它们都过滤循环一百遍，撒点漂白粉也行啊……
林颜倒是觉得挺好，有一股人间烟火气，一切古朴得恰到好处。天气晴朗，房间采光也不错，和煦的阳光、窗外满目青翠，微风，足矣，楼下的四合院里有大片花花草草、一桌桌喝咖啡、看院外小桥流水发呆、聊天、看书、逗猫、晒太阳的驴友，也看着非常惬意。
林颜收拾好行李，背上个小包，说她要坐楼下感受下，反正现在到处也是people moutain people sea的，没景可看，住在这里可以傍晚或清晨逛，清净原生态。
苏玟雨听了大呼反对，他们苏御集团旗下有两家精品客栈在周庄，他是看在有美女相伴而眠的份上才忍了住这鬼地方的好么？还要一直待这？这是要把他这个处女座活生生逼成正常人的节奏啊！........
林颜取笑他一个大男人大惊小怪，
自顾自拿了本书下楼去了。苏玟雨一看傻眼了，黄连水洗头----苦恼.....，最后咬咬牙一狠心，还是背上大包自己出去逛了。
林颜在柜台要了杯现磨的咖啡，挑了个能看见院外小桥流水的角落，听着周围青年男女的闲闲聊天，懒洋洋窝沙发上看起了书，看了会儿开始发呆，想想当日和萧东来时的幸福满溢，现在的形单影只，唉，管他呢，伸下懒腰换个姿势晒太阳先，自己一个人甭提多惬意了，再去开辟疆土找一个男人的话，两个人在一起还得费心找话题。
当你停下忙碌的脚步让心灵歇歇，你发现了天空中飞过的鸟儿，发现了杨柳依依的青翠欲滴，发现了黑瓦白墙原来搭配起来那么古典美，林颜望着远处弧度优美的拱桥发呆，想象力无限开疆扩土，她幻想着那拱桥走过了多少朝代的婀娜美女，她们又度过了怎样的人生？是幸福是忧伤？住在这每一扇古朴雅致的门窗之后的人们，又是有着怎样的悲欢离合？.............
自然的美丽多少会让人感觉治愈，所以人们爱到远方去汲取活力和勇气去面对自己生活的苟且。越是对生活不满越是有太多苦痛的人越会恋上这种感觉。大概也是种自我疗伤方式的进化。
午饭时间，林颜点了份沙拉、果汁，吃完还是不想动，又上去拿了sketch纸笔下来画速写。院子里一角有个小花园，几株老的浅紫色月季花已含苞待放，林颜走过去闻了闻，陶醉了，天然香浓沁人心脾，是那些人工胭脂俗粉比不来的。也像这小院，这种经过岁月沉淀下来的不温不火，像那端庄秀雅的江南美女，自然比那整容流水线下的所谓完美女人有韵味多了。可惜，美就在那里，欣赏美的眼睛不是人人都有。
林颜画完了，放下笔自我欣赏着，
对面沙发上那个和她一样，坐了很久，一直在看书，长相比较cool的帅哥难得开了开口，“可以借我欣赏下吗？”
林颜大方推给他。
那cool guy难得露出来笑容，没想笑容倒是灿烂纯真，与他刚俊冷毅棱角分明的脸，黑色T恤下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高大威猛的身型显得很不符，“画得真好，美女兼才女！”
听着这真心夸奖，林颜有点不好意思，画得粗糙都没敢说自己其实学工艺设计的，早知道多拿两支铅笔下来再画细一点了！
“我叫莫冲，是这儿的老板，画得很美”，林颜惊讶了一秒，他看着挺年轻，都不知道有没有自己大，一直以为他是学生呢，他头也没抬，还在欣赏着她的大作，
“哦，你好，我叫林颜，双木林，颜色的颜，请问是哪一个字的cong?"
“冲动的冲”，对方突然冷冷说，
林颜再一次打量他，直觉得眉眼有点眼熟，不过她多年前认识那位是莫聪，聪明的聪。
过了一会儿，莫冲把本子还给了她，
林颜问他在看什么书,
莫冲利落把书推过来，都是心理学和哲学的书，有好几本，有犯罪心理学，有讲人类意识探秘，有讲基因和人类文明
“你看的书还挺深奥，有没有有意思的？”林颜边翻边笑问，
莫冲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可能你不太感兴趣，我觉得这些都挺有意思”,
林颜笑说：
“我是说有没有意思的片断，这些我也感兴趣的，像犯罪心理学里说的微表情,弗洛伊德啊、荣格啊、?自私的基因?，?惊人的假说?啊，这些我也知道啊。”
莫冲突然找到了知音，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热烈聊开了。
最后两个人竟然在弗洛伊德还是荣格成就更大这种问题上有了争执，林颜不屑弗洛伊德什么都往性上扯，“作为大师，根本就不该有这种为了结论而找数据的本末倒置，不是一个严谨学者所为。荣格学贯中西，著作等身，比他靠谱多了。”
莫冲的意见是弗洛伊德第一个提出的潜意识和精神分析法的方法和框架，“这种开山鼻祖式的贡献已经足以使他成为青史留名的心理学大家。”
林颜又不屑说：“胡说些没法证伪的东西谁不会？如果我说梦里你的意识被别人入侵了，所以梦到的是别人借用你的身体在一个平行空间里经历的的人生，你看，你有办法证明说我的是错话吗？”
莫冲往沙发倒去，苦恼撑着脑袋。
林颜又说：“荣格的理论能经受广泛考察论证的，而且他的“内倾性和外向型人格”、集体潜意识、共时性、人格面具、darkness、self realization这些理论也同样是开创性的.....”
莫冲戏谑打断她，“你能读懂他的书估计也离精神分裂不远了，呵呵”
林颜笑着要打他，扔过来一个仙女果，结果被他大手一伸利索接到，“谢谢！呵呵”，放进嘴里大嚼。
两个人这一吵反而心理拉近了点，林颜还没找到一个可以聊这些的人，尤其她们班里本来男生就少，为数不多直男癌男生，读这些而不是看各种球类比赛的更是绝壁少见。
莫冲看了一会儿自己的书，就坐到林颜沙发一头去，说
“我知道你在看Oscar Wilde，刚才就注意到了，这本好看吗？”
“你到底来看书还是来看美女的？哈哈”
莫冲理直气壮说：“老实说你长太漂亮影响到我视线了”
林颜笑着拿书打他后背。
两人嘻嘻哈哈完了，莫冲问：“你说Oscar真是gay吗？”
林颜把书推给他看，“这本书呢是他在两年牢狱中写的，自己都这样了还有写对人类苦难的同情，对自然的赞美，所以本就不能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待他”
“我相信其实他心里是对Bosie有喜爱，一如他对任何美丽的花啊草啊的喜爱，但是仅限于此，并没有出格的行为。所以他才对律师说绝没有，那个时候的绅士非常注意说话的诚信的”
莫冲说他也看过那部电影，“不过这些也是属于不能说的秘密，他自己在法庭上的辩护反而害了自己，错就错在太高估那个年代的社会宽容性了。”
林颜也点头附和，“Oscar其他的思想也是远超于他那个年代的，社会就是这样的，不理解的东西首先就想着去毁灭打压它。”
莫冲没说话，头埋进书里，过一会儿才说“嗯，你这个女孩还真特别，我也认识一个朋友，小时候她就喜欢自己揣摩些哲学问题，天生就跟别的小女孩不一样。”
林颜哈哈笑，她小时候也这样，小小年纪会揣摩“我”是谁，怎么好像头脑中还住了个小人儿似的，“为什么会有我知道我是我，不是别人”这种问题。大了才知道这在心理学中称为意识，那个小人儿被科学家称为“微人”,意识是什么至今也是没有准确定论，一群神经科学家说大脑不过是一群神经元集合体，并没有free will 自由意志的存在，不过并不都认同这观点，林颜也不太信这想法。否则她小学时候神经元就开挂到这程度了？她记得那时候她特笨老抄人作业的来着。
莫冲问她Y州人？林颜吃惊说是，
“我们那的女孩长相气质就是出众！”
“那你是市一中的，不用猜了，成绩好”林颜笑着点头。“你呢？也一中的？”
莫冲笑笑算默认，“××届的”
林颜惊喜，竟然和她哥一届，遂问他认不认识林野，闲云野鹤的野，
莫冲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你真是林野的妹妹？叫林颜？那时候我经常去你家喊你哥练跆拳道，你才初中还是小学来着？一晃变大美女了”
林颜被他说得不好意思。真是他乡遇故人，这世界真小。“你改名字我都不敢认了，呵呵呵呵，我听我哥说你毕业去当兵了？后来呢？”
莫冲淡淡说：“嗯，因为我从小练武，当一年新兵后选上特种兵，当了5年，一次出任务时受了腿伤感染，捡了条小命但身体变差了，退伍了用复原费开了这么个小旅舍”
林颜还没反应过来，0着嘴巴，“特种兵？真的假的啊？任务？什么任务这么吓人？”
莫冲赶紧说：“这个得保密，你不要到处乱说，我都只说自己是个穷当兵的，省得麻烦，呵呵”
林颜忙点头，“对我哥也保密？”
“哦，他知道一点，可能没跟你说，你们女人的好奇心总惹麻烦”，又被林颜乱捶伺候。真正是人不可貌相，不过没开玩笑之前一张冷竣刚毅的脸倒确实有种让人莫名害怕的感觉，对坐了半天林颜都没怎么敢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