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们高中那位名副其实的学霸应该是那天聚会的主咖。这位同学当年进入国内排名第一的大学并且取分最高专业，后来留学美国名校拿到博士。她跟绝大多数同学联络甚少，有的都三十年没见了。听说她回国探亲，大家都想了解她的近况。国内同学在商量聚会时间和地点时，我正在回国的飞机上，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虽然是临时召集，那天聚会还是来了十一、二个人，分别来自四、五个不同的班级，大家彼此之间有的并不熟，能聚在一起就是因为共同认识这位学霸。她那天带来了自己的女儿。我们平时同学聚会都不带家属，偶尔有人带孩子来大家非常欢迎，有时候孩子可以缓解大家多年未见没有话题的尴尬。小姑娘名Grace，只有四岁，算是我们同学下一代中年龄最小的。她活泼可爱，口齿伶俐，中英文俱佳，大家都很喜欢她。
同学们陆续进来的时候，Grace挨个上去自我介绍，握手，还把自己肩上心爱的小包包也介绍一下。后来大家都到齐了，她跟大家也熟了，很快就在妈妈身边坐不住了，我们几个女生轮流抱着她坐在腿上陪她玩。那天到场的女生只有三人，除了我和Grace妈妈，另外那个女生单身没孩子，她除了把自己的声音装嗲嗲，根本不知道怎样跟小孩玩。还好有几个男生有跟女儿相处的经验，一直把小姑娘逗得乐呵呵。
这样玩了一阵，她开始绕着桌子找每个人玩。所有人都要跟她握握手，握完左手握右手。握手玩完了，要拥抱。每人跟她抱一下，一圈抱下来，没过瘾，再来第二圈，第三圈。拥抱玩完了，又提出要玩亲一下。大家对这个环节有些犹豫，有人说亲手背吧，亲完手背又亲额头。这样又跑了三圈。接下来她开始回报大家，用同样的礼节。我以前还真没见过小孩会找这样的花样跟大人的，重点是，一个都不放过。
本来她妈妈怕她在都是大人的聚会中无聊， 还准备了蜡笔、颜色书、小玩具等，她一会儿都没自己玩，反而变成了实际的控场主咖。所有的人不管是正在夹菜，喝汤，跟邻座说话，只要小姑娘到了座位旁边，轮到自己玩握手拥抱，都立刻放下正在做的事，认真完成她的游戏。整场聚会也就两个小时左右，我跟几个相熟的同学打招呼，询问近况，都要见缝插针，要等我们双方都没被打搅的时候；即使这样，话题也常常被打断，打断了几次的热聊，失去新鲜度，变成新闻摘要了。
Grace妈妈是个很有教养的人，一直对孩子柔声细语，“Grace，好啦，叔叔累了，你自己玩一会吧”，即使 隔着大圆餐桌也是如此。我猜除了我坐在邻座听见了，别人根本就没听见。有几次我实在忍不住了，提醒小姑娘，“Grace, 你听，你妈妈要跟你说话呢”；这时她会停止嬉闹，看一下她妈妈可有可无的态度，立刻去找下一个目标了。
饭吃得差不多以后，有人提议去饭店大厅照个集体合影。一离开了拥挤的饭店包间，小姑娘更加活跃起来，不仅轮流找人抱要求玩原地转圈，还拉着两个人的手玩荡秋千等，高兴得尖声高叫。还好这家饭店位于一家生意冷清的商城二楼，二楼除此之外只有另外一家店铺，所以还好没有给别人造成太多困扰。
等好不容易我们排好位置，请服务生照了相，到了互道珍重、下次再约的时候，小姑娘还一直缠着几个高个男生玩，大家都不好意思当第一个提出离开的人。我们一行十几个人，联系信息互相留过了，再见面的客套话也说完了，甚至连哪位同学搭谁的车，乘地铁要在哪站换车都说完了。为了等小姑娘尽兴，滞留在饭店大厅，只好再硬找话题来说。国外回来的说起来家里后院种了什么菜，当地的同学就说这个时间回去某段路会堵，因为当晚有个明星演唱会等。
这种尴尬的感觉我还是多年前在火车站送人等着开车的时候有过。孩子妈妈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Grace，好啦，咱们该回去了，天晚了。”那天我跟那位女生忙于帮助应付孩子，没有机会说话，隔天我俩又重新约了一次。
都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榜样。我这个同学她和孩子爸爸都属于业界精英，按以前的说法，是高级知识分子 ；她自己谦和待人，低调有礼， 是无可挑剔的榜样。 她的女儿进门时人见人爱，整个晚上也并没有哭闹、无礼、叫嚷，可是出门时大家的态度变成了敷衍甚至是无奈和厌倦。也许她平时被工作繁忙的爸妈忽视，所以潜意识里希望被人关注，成为焦点，获得更多的关心？我相信下次聚会时大家一定会记得这个小姑娘。
